澜生双汀:维多利亚湖的月子时光(产后第二、三日)
叶之澜是被窗外的鸟叫惊醒的。
病房里拉着浅灰色的遮光帘,晨光透过缝隙漏进来,在米白色的床单上投下细窄的光带。她动了动手指,刚想撑着坐起来,腰腹处就传来一阵轻微的酸胀——那是顺产留下的痕迹,提醒着她两天前在维多利亚湖西岸那场惊心动魄的生产,以及现在怀里正沉睡着的两个小生命。
“醒了?”守在床边的护工玛莎轻声问,手里端着一杯温好的蜂蜜水,“萧凡先生早上五点走的,让我等你醒了就把这个给你喝,还说……让你别担心红树那边。”
叶之澜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心里也暖了暖。产后第一天晚上,萧凡几乎没合眼,一会儿帮她擦汗,一会儿又凑到婴儿床前看宝宝,直到凌晨四点多才趴在床边眯了会儿。天刚亮,他就揉着眼睛起身,说要去西岸看看“汀澜”树苗的晨露数据——那是他们俩去年亲手种下的红树苗,名字取了彼此名字里的各一个字,如今倒成了两个孩子的“小树姐姐”。
“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叶之澜喝了口蜂蜜水,目光落在旁边并排的两个婴儿床里。左边的宝宝裹着浅粉色的襁褓,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是姐姐叶澜;右边的裹着浅蓝色襁褓,嘴巴时不时抿一下,是弟弟萧汀。两个小家伙长得像极了,都是圆圆的脸蛋,鼻梁却像萧凡那样挺拔,连呼吸的频率都几乎同步。
“说中午会回来给你带午饭,还说要带什么……红树的叶片样本?”玛莎笑着摇头,“你们这些做研究的,连坐月子都离不开那些树。”
叶之澜也笑了。她和萧凡是在中科院的红树林研究项目里认识的,后来一起申请到肯尼亚维多利亚湖做实地调研,一待就是三年。她还记得第一次跟萧凡来西岸时,这里还是一片裸露的滩涂,如今已经长满了他们培育的红树苗,“汀澜”就是其中长得最壮的一棵。现在想来,好像从种下那棵树苗开始,他们的生活就和这片湖、这些树紧紧绑在了一起。
上午十点多,叶澜先醒了。小家伙大概是饿了,小嘴张着四处找,哭声细弱却很有劲儿。叶之澜刚想伸手抱,玛莎就赶紧过来:“你现在还不能太累,我来抱给你喂奶。”说着就小心翼翼地把叶澜抱到她怀里,又帮着调整好姿势。叶之澜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生命,柔软的头发贴在头皮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只露出一条细细的眼缝,心里忽然就满得发涨——这是她和萧凡的孩子,是他们在这片陌生土地上最珍贵的礼物。
喂完奶,玛莎刚把叶澜放回婴儿床,萧汀也醒了。这次不用玛莎动手,叶之澜自己撑着坐起来,慢慢挪到另一边婴儿床前。萧汀比姐姐稍微轻一点,抱在怀里更显小巧。她轻轻拍着萧汀的背,哼起了以前在西岸给红树苗“唱歌”时编的小调——那时候萧凡总笑她,说树听不懂,现在看来,或许是听懂了,才让这两个小家伙这么顺利地来到她身边。
正哼着,病房门忽然被推开,萧凡拎着两个袋子走了进来。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研究服,裤脚还沾着泥点,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刚从滩涂回来。看到叶之澜抱着萧汀,他立刻放轻脚步,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凑过来小声问:“怎么样?上午没不舒服吧?”
“挺好的,两个小家伙刚喂过奶,现在乖得很。”叶之澜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饭?”
萧凡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早上去的时候发现‘汀澜’那边有几棵新苗好像有点枯叶,就多待了会儿,忘了吃。”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桶,“不过我给你带了医院食堂的鱼汤,还有你爱吃的玉米粥,玛莎说你早上喝了蜂蜜水,现在应该能吃点东西了。”
叶之澜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心里又心疼又好笑。这个在科研上严谨到近乎苛刻的人,在照顾她和孩子的时候,却总是手忙脚乱。昨天晚上给叶澜换尿布,还差点把宝宝的腿裹反了,最后还是护工阿姨教了他好几遍才学会。
“对了,给你看这个。”萧凡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其中一页递到她面前。纸上画着一棵简单的红树苗,旁边标着数据:“汀澜,产后第二日,新叶2片,晨露ph值7.2,生长状态良好。”下面还画了两个小小的笑脸,一个粉色一个蓝色,显然是代表叶澜和萧汀。
“我早上拍了照片,但是手机没电了,就先画下来给你看。”萧凡指着画里的新叶,“你看,它也长新叶了,跟咱们的宝宝一样,都在好好长大。”
叶之澜看着那幅画,眼眶忽然就热了。她知道,萧凡这么着急回去看树苗,不光是因为研究,更是因为那棵树对他们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那是他们爱情的见证,现在又成了孩子的“伙伴”。她伸出手,轻轻握住萧凡的手:“辛苦你了,又要顾着研究,又要跑回来照顾我们。”
“不辛苦。”萧凡反手握紧她的手,目光落在两个婴儿床上,“以前总觉得研究红树是最重要的事,现在才知道,你们才是我最该守护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红树也得守着,毕竟那是咱们给叶澜和萧汀种的‘小树姐姐’,得让它陪着两个小家伙一起长大。”
中午,萧凡陪着叶之澜吃了午饭,又帮着玛莎给两个宝宝换了尿布,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医院。临走前,他特意走到婴儿床前,俯身轻轻碰了碰叶澜和萧汀的小脸蛋,小声说:“爸爸去看小树姐姐,晚上就回来陪你们。”
叶之澜靠在床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又转头看向窗外。维多利亚湖的方向应该是晴天吧,不然萧凡的裤脚也不会沾着泥点。她想象着萧凡在西岸的样子:蹲在“汀澜”树苗旁,拿着测土仪仔细测量,时不时抬头看看湖面,又低头在本子上记录数据,就像以前无数个日子里那样——只是现在,他的心里多了两个牵挂,多了一份要守护的责任。
下午的时候,护士过来给宝宝做检查,说两个小家伙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体重也比出生时稍微长了一点。叶之澜听着,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又凑到婴儿床前,看着叶澜和萧汀睡觉的样子。姐姐叶澜睡得很安稳,弟弟萧汀却时不时皱一下眉头,好像在做什么奇怪的梦。她忍不住轻轻碰了碰萧汀的小眉头,小声说:“小汀乖,爸爸晚上就回来了,还有小树姐姐也在好好长大呢。”
傍晚的时候,萧凡终于回来了。这次他没穿研究服,换了一身干净的休闲装,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罐。“你看,我给宝宝带了点东西。”他走到叶之澜身边,打开玻璃罐,里面装着一些晶莹剔透的小石子,“这是西岸滩涂上的贝壳砂,洗干净了,以后可以给他们当小玩具,也算是……让他们早点认识维多利亚湖的样子。”
叶之澜看着罐子里的贝壳砂,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萧凡从来不是个擅长说情话的人,但他总能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把他的心意传递给她和孩子。就像他坚持要给树苗取名“汀澜”,就像他每天往返于医院和西岸,就像他现在带来的这些贝壳砂——每一件事,都藏着他的爱。
“对了,玛莎说你下午好像有点累,要不要躺会儿?”萧凡放下玻璃罐,扶着叶之澜的肩膀,让她靠在枕头上,“我来看着宝宝,你放心。”
叶之澜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她听到萧凡在轻声说话,好像是在跟宝宝讲“汀澜”树苗的事,又好像是在跟他们说今天在西岸看到的小鸟。他的声音很低很温柔,和平时跟她讨论研究时的严肃截然不同。她嘴角带着笑,慢慢进入了梦乡。
等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病房里开着暖黄色的小灯,萧凡坐在婴儿床中间的小椅子上,一手托着叶澜,一手托着萧汀,小心翼翼地给他们喂奶瓶——因为叶之澜下午有点累,护士建议先喂一次奶粉,让她好好休息。
“醒了?”萧凡听到动静,抬头看她,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你看,他们好像很喜欢喝奶粉,一点都不闹。”
叶之澜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柔和,眼神里满是宠溺,连胡茬都显得亲切了许多。她忽然觉得,或许坐月子这段日子,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和他一起去西岸看红树,但这样的时光也很好——有他在身边,有两个宝宝在身边,还有远方那棵正在长大的“汀澜”树苗,一切都那么安稳,那么美好。
喂完奶,萧凡把两个宝宝放回婴儿床,又走过来坐在叶之澜身边,握着她的手:“今天我跟阿明说了,让他每天多拍点‘汀澜’的视频,咱们在医院也能看到。等你出了月子,咱们就带宝宝去西岸,让他们跟小树姐姐合个影。”
“好啊。”叶之澜靠在他肩上,轻声说,“到时候咱们还要在‘汀澜’旁边,再种一棵小树苗,就叫……就叫‘澜汀’,跟宝宝的名字反过来,好不好?”
“好。”萧凡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都听你的。”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维多利亚湖的风大概正吹过西岸的红树林,吹过那棵名叫“汀澜”的树苗,也吹进这间小小的病房里。叶之澜靠在萧凡怀里,听着身边两个宝宝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幸福。她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有很多挑战——科研上的难题,照顾宝宝的忙碌,远离家乡的思念,但只要有萧凡在,有这两个孩子在,有那棵正在长大的红树苗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因为她知道,爱与守护,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它是萧凡往返于医院和西岸的脚步,是“汀澜”树苗新长出的叶片,是叶澜和萧汀熟睡时的呼吸,是他们一家四口,和这片土地紧紧相连的,每一个平凡却温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