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汀记:西岸的科研晨光(产后第五日)
维多利亚湖的晨雾还没散尽,萧凡的越野车就已经碾过西岸的滩涂小路。车轮溅起的泥水打在车门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像极了他眼下没来得及打理的胡茬。仪表盘显示时间是清晨六点二十八分,比他计划抵达的时间晚了三分钟——刚才在医院帮叶之澜接温水时,萧汀忽然哭了,他多花了两分钟看护工喂奶,心里至今还惦记着数据采集会不会赶不上涨潮前的最佳窗口期。
“汀澜”树苗就立在滩涂中央的观测区,枝桠上的两片新叶沾着晨露,在薄雾里透着嫩绿色的光。萧凡停稳车,第一时间从后备箱拎出科研工具箱,里面的测土仪、叶绿素测定仪、水样采集瓶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比医院里宝宝的哭声更让他熟悉,也更让他安心。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先摸了摸“汀澜”的树干——树皮还带着潮气,触感微凉,和他昨天记录的数据一致,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些。
“先测土壤湿度。”萧凡一边自语,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研究日志。本子上密密麻麻记着近一周的监测数据,昨天的那一页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蓝色笑脸,代表萧汀当天没怎么哭闹。他翻到新的一页,用钢笔写下“产后第五日,汀澜观测”,然后打开测土仪,将探头缓缓插入“汀澜”根系周围的土壤里。屏幕上的数字跳动了几下,最终停在28.5%——比前天低了1.2%,他立刻在日志上标注“需关注,明日增加灌溉频次”,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空旷的滩涂上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阿明的喊声。萧凡抬头,看见阿明骑着摩托车朝这边来,车后座上绑着一个竹筐,里面装着刚从家里摘的芒果。“萧先生!早啊!”阿明停下车,抹了把额头的汗,“今天我路过北边的林子,看见几棵红树苗叶子黄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萧凡的心猛地一沉。红树苗叶片发黄大概率是根腐病的前兆,一旦扩散,不仅会影响周边的树苗,连“汀澜”都可能遭殃。他立刻站起身,手里的测土仪都没来得及放回工具箱:“在哪片区域?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就在北边三百米左右,靠近湖边的地方。”阿明指着远处的林子,“我看叶子黄得厉害,怕耽误事,就赶紧来告诉你。”
萧凡看了眼手表,六点四十分——距离涨潮还有四十分钟,原本计划采集完“汀澜”周边的水样就去北边巡查,现在看来必须提前过去了。他转身把工具箱放回车上,只拎着叶绿素测定仪和采样袋:“阿明,你跟我一起去,帮我拿一下采样瓶。”
两人快步穿过滩涂,脚下的淤泥时不时会陷住鞋子,萧凡走得急,裤脚很快就沾满了泥点,甚至溅到了膝盖上。他没心思管这些,满脑子都是根腐病的可能性——这片红树林是他和叶之澜三年的心血,尤其是“汀澜”,不仅是他们爱情的见证,现在还象征着两个孩子,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抵达北边的林子时,萧凡一眼就看到了那几棵发黄的树苗。叶片边缘已经开始枯萎,轻轻一碰就有碎渣掉落,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根部的泥土——根系果然有些发黑,散发着淡淡的霉味。“是根腐病,”萧凡的声音有些凝重,他从采样袋里拿出无菌采样勺,挖了一点病根周围的土壤装进样本瓶,“得赶紧测一下病原菌浓度,还要看看周边土壤的酸碱度,不然会扩散到‘汀澜’那边。”
阿明在一旁帮忙撑开采样袋,看着萧凡专注的样子,忍不住说:“萧先生,你要不要先给医院打个电话?昨天叶小姐还问起你今天能不能回去吃午饭呢。”
萧凡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忽然涌上一阵愧疚。昨天晚上他在医院陪叶之澜时,叶之澜确实轻声问过:“明天中午能不能一起吃个饭?我想跟你说说宝宝今天抓我手指的事。”当时他满口答应,可现在看来,别说午饭,恐怕连中午的电话都未必能按时打。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护工凌晨发来的消息:“萧汀凌晨两点哭了一次,喂了奶就睡了,叶小姐也休息得不错。”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想给叶之澜发个消息,可转念一想,她现在可能还在睡觉,发消息会吵醒她,最终只给护工发了条简短的语音:“今天上午忙,让之澜醒了先吃午饭,不用等我,宝宝有情况随时跟我说。”
发完消息,萧凡立刻收起手机,重新投入工作。他用叶绿素测定仪测量发黄叶片的光合速率——数值只有正常树苗的一半,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他又采集了湖边的水样,需要和“汀澜”周边的水样做对比,看是否是水质变化导致的病害。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精准而迅速,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泥土里,他都没抬手擦一下,只在记录数据时,偶尔会因为手指沾了泥而蹭脏研究日志的纸页。
不知不觉间,晨雾已经散去,太阳升到了头顶,滩涂的温度渐渐升高。萧凡看了眼手表,已经上午十点半,涨潮的时间早就过了,“汀澜”那边的水样还没采集。他站起身,揉了揉蹲得发麻的膝盖,对阿明说:“阿明,你帮我在这里盯着,别让村民靠近这片病树区域,我去‘汀澜’那边采完水样就回来。”
“好!你放心去!”阿明接过萧凡递来的警示带,开始在病树周围布置。
萧凡拎着采样瓶,快步往“汀澜”的方向走。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的后背很快就被汗水浸湿,研究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心里有些着急——如果不能尽快完成“汀澜”的水样采集,今天的监测数据就不完整,会影响后续的研究分析。更重要的是,他得赶在中午之前把病树的土壤样本和水样送到镇上的临时检测点,不然要等到明天才能出结果,万一病害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走到“汀澜”树苗旁,萧凡立刻拿出水样采集瓶,在树苗周围的三个不同点位采集水样。他蹲下身,看着“汀澜”的新叶——比昨天又长了一点,叶片上的绒毛清晰可见,阳光透过叶片,能看到里面细密的叶脉。他心里忽然软了一下,拿出手机,给“汀澜”拍了张特写,照片里的新叶在阳光下泛着光,像极了医院里宝宝熟睡时的小脸。他想了想,把照片发给护工,附带一句:“给之澜看看,汀澜今天也长了。”
采集完水样,萧凡没敢多停留,立刻拎着所有样本往车上走。路过阿明布置的警示带时,他又叮嘱了一句:“明天我会带杀菌剂来,今天你多留意,有异常随时给我打电话。”说完就开车往镇上的检测点赶,车窗外的红树林飞速后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紧,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的路,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检测结果出来后该如何制定防治方案——如果病原菌浓度高,可能需要给周边的树苗都喷洒杀菌剂;如果是水质问题,还得联系当地环保部门一起处理。
车子驶离滩涂,走上柏油路时,萧凡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他从副驾驶座上拿起护工早上递的面包,面包已经凉了,还沾了点泥水,他咬了一口,干涩的口感让他皱了皱眉,可还是快速吃完了——他需要补充体力,下午还要回西岸整理数据,晚上可能还要在检测点等结果,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吃饭。
手机在这时响了,是护工打来的。萧凡接起电话,声音有些沙哑:“喂,怎么了?宝宝有情况吗?”
“不是宝宝的事,”护工的声音很温和,“叶小姐醒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说让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萧凡心里一暖,握着方向盘的手稍微松了些。他看了眼车窗外的天空,湛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像极了叶之澜怀孕时画的胎教插画。他深吸一口气,对护工说:“你告诉之澜,我这边研究有点急事,中午肯定回不去了,晚上如果能早结束就去看她,让她别担心,好好休息,多跟宝宝说说话。”
挂了电话,萧凡把手机放在支架上,重新踩下油门。车子朝着镇上的方向疾驰,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神里满是坚定——他必须尽快解决红树苗的病害问题,不仅是为了三年来的研究成果,更是为了叶之澜,为了两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为了那棵和宝宝们一起成长的“汀澜”树苗。他知道,只有把研究做好,才能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生活更安稳,才能让这份带着自然气息的爱,一直延续下去。
抵达镇上的检测点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萧凡拎着样本快步走进去,跟检测员交代好检测项目:“先测土壤样本的病原菌浓度和ph值,水样重点看重金属含量和微生物指标,结果出来了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在外面等。”说完,他就坐在检测点门口的台阶上,拿出研究日志开始整理上午的数据——“汀澜”的土壤湿度28.5%,叶绿素含量45.2SpAd,病树叶片光合速率12.3μmol\/m2·s……每一个数字都要记录准确,不能有丝毫差错。
阳光透过检测点的窗户照在日志本上,萧凡的笔尖在纸页上快速移动,偶尔会停下来,眉头微蹙——病树的光合速率太低,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次情况都要严重。他拿出手机,翻出之前记录的红树苗病害防治方案,开始在脑子里调整参数,思考如何根据这次的检测结果制定更精准的防治措施。
台阶下的街道上,村民们正提着篮子回家吃饭,欢声笑语传来,可萧凡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的世界里,此刻只有红树苗的生长数据、病害的防治方案,以及远方医院里,妻儿的牵挂。他知道,今天下午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回西岸布置更多的监测设备,跟阿明确认病树区域的情况,整理上午的研究数据……或许晚上还要在检测点等到深夜,才能拿到结果。
但他不觉得累。因为他知道,他的每一份努力,都是在守护这片红树林,守护他和叶之澜的爱情,守护两个孩子未来的成长记忆。就像“汀澜”树苗在晨露里努力生长一样,他也在这片土地上,为了他所珍视的一切,奋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