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抱着怀中的人儿一步步走下祭台。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周身的气息也有些紊乱。
“王爷。”
玄甲卫统领玄二快步上前，单膝跪地。
“封锁皇城四门，任何人不得进出。”萧煜冷声道。
“传本王令，命京兆尹与五城兵马司协同玄甲卫，即刻清剿云氏党羽，查封所有相关府邸，但凡有反抗者，杀无赦。”
“是。”玄二沉声应道。
“另外……”萧煜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官员，“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私下议论，违者，以谋逆同党论处。”
“臣等遵命。”众人齐齐躬身，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楚玄逸紧随其后，看着萧煜的背影眉头紧锁，萧煜体内的气息已经紊乱到了极点，全凭一口意志强撑着。
一行人快步穿过广场，直奔摄政王府而去。
王府内，萧煜小心翼翼地将阿九放在软榻上，又亲手为她盖好了锦被。
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坐下。”
楚玄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走上前，把萧煜按在旁边的椅子上，两根手指搭上他的脉门。
片刻之后，楚玄逸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你疯了。”他沉声道，“你的内腑被那禁制震荡得一塌糊涂，经脉多处受损，还敢强行催动龙气硬抗。你现在立刻调息还来得及，若是再拖下去，必会留下难以根治的暗伤。”
“死不了。”萧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软榻上的阿九，“你快去看看她，她怎么样了。”
楚玄逸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叹息。他摇了摇头走到榻边，伸手搭上了阿九纤细的手腕。
起初，他的表情还算平静。
可不过三息之后，楚玄逸的脸色骤然大变。
“不对……”他猛地收回手，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烫手的东西，眼中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
“怎么了。”萧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榻边。
“她的神魂……”楚玄逸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死死地盯着阿九，“正在被一股极其阴毒的力量飞速吞噬。”
萧煜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俯下身，这才发现阿九的眉心深处，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若发丝的黑线。
“这是什么东西。”萧煜声音颤抖的问。
“魂魄牵引咒。”楚玄逸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是南疆巫蛊之术中最歹毒的古老咒法之一，此咒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像一道锁链，一头锁着阿九的神魂，另一头则连着那个地牢禁制的核心，也就是云文德的魂魄。”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阿九刚才以神瞳之力强行斩断了云文德与禁制的连接，但这道咒印却在最后关头被彻底激活了。它会像跗骨之蛆一样不断地吸食阿九的神魂本源之力，直到她的神魂彻底枯竭，归于寂灭。”
“寂灭……”萧煜的身形晃了晃。
“可有解法。”
“有。”楚玄逸艰难地点了点头，“此咒至阴至邪，想要破解，必须用世间至阳至刚之力，将其从神魂本源中强行洗涤净化。”
“什么力量。”萧煜追问道。
楚玄逸看着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紫微龙气。”
而且，不是普通的龙气，必须是龙气本源。那是帝王之气的精粹，是与生俱来、与性命交修的根本，一旦损耗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折损寿元。
萧煜闻言，没有丝毫的犹豫，周身立刻开始凝聚起淡淡的金色光芒。
“你住手。”楚玄逸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低吼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动用龙气本源跟找死有什么区别。我们还有时间，一定能找到别的办法。”
“时间？”萧煜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告诉我，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楚玄逸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吐出了那个残酷的答案。
“以她神魂被吞噬的速度来看……不出三日。”
“三日，”萧煜惨然一笑，他转过头看着阿九那张苍白的小脸，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与愧疚，“她是为了护我才变成这样的，这本就是我欠她的。”
“凶凶哥哥……”
昏迷中的阿九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眉头痛苦地蹙起，无意识地呢喃着。
这一声呢喃，彻底击溃了萧煜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让开。”他推开挡在身前的楚玄逸。
“萧煜，你冷静一点。”楚玄逸还想再劝。
“我说，让开。”萧煜猛地回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是楚玄逸从未见过的疯狂与偏执，“如果她死了，我要这天下何用。如果连她都护不住，我还算什么摄政王。”
萧煜走到榻边坐下，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阿九的额头上。
“别怕。”
“阿九，别怕。”
“哥哥在。”
下一瞬，璀璨夺目的金光自他掌心轰然爆发，如同殿内升起了一轮小太阳。
“王爷。”
楚玄逸惊呼一声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一股霸道的力量轻轻推开，无论他如何催动灵力，都无法再靠近软榻半分。
那是紫微龙气形成的结界，它在保护施救者与被救者，同时也在拒绝一切外来的干涉。
楚玄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煜，将自己体内本就所剩不多的龙气本源，源源不断地渡入阿九的识海深处。
金色的龙气化作无数细密的丝线，包裹住阿九那正在被黑气不断蚕食的、近乎透明的神魂。
“滋……滋滋……”
一缕缕黑气被金光强行逼出，净化，蒸发。
这个过程，对于阿九而言是救赎，但对于萧煜而言，却是刮骨剔髓般的煎熬。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顺着他俊美无俦的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
可他的手却始终稳稳地覆在阿九的额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与这个小姑娘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
萧煜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又温柔到了极点的微笑。
值得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
没有答案，或者说，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只要她能活下去，只要她还能像以前一样软软糯糯地跟在他身后，叫他一声“凶凶哥哥”。
别说折损寿元，便是要了他这条命，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