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真是个疯子……”楚玄逸眼中充满了无力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殿内的金光越来越盛，而萧煜的气息却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衰弱下去。
那乌黑如墨的青丝正在一寸一寸地由黑转灰，再由灰化雪。
榻上的阿九情况却在以惊人的速度好转。
她眉心那道诡异的黑线在紫微龙气的不断冲刷之下，颜色越来越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小脸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看着她脸上那抹死气一点点退去，萧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的阿九，终于没事了。
天牢深处。
这里是整个皇城最阴暗潮湿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烂的霉味，令人作呕。
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曾经权倾朝野的云丞相云文德，如同一条死狗般瘫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神魂被阿九以神瞳之力强行斩断，早已是油尽灯枯，此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牢房顶上那一方小小的天窗，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他谋划了一辈子，隐忍了一辈子，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最终败在了一个黄毛丫头的手里。
他不甘心。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胸口的衣衫之下忽然亮起了一阵幽绿色的微光。
那光芒穿透了囚衣，在他枯瘦的胸膛上勾勒出一枚狰狞的蛊虫纹身。
那蛊虫仿佛活了过来，八足齐动，口器开合，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讯息，顺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传了出去。
“钥匙……已入局……”
“可……待……门……开……”
随着最后一道讯息的发出，云文德的头猛地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那枚狰狞的蛊虫纹身，也随之光芒散尽化作一片灰败的死皮，烙印在他冰冷的尸体上。
偏殿内。
当最后一缕黑气从阿九的神魂中被净化干净时，萧煜身形剧烈一晃，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金光瞬间散去。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王爷。”
楚玄逸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及时扶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体。
入手处，是一片令人心惊的冰凉。
此刻的萧煜白发如雪，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缓缓地睁开眼，看向榻上那个呼吸均匀、面色红润的小姑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说道。
“她……没事了……”
说完这句，他便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金光散尽，殿内重归昏暗。
那股霸道而温和的结界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王爷。”
楚玄逸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及时扶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体。
他探手搭上萧煜的脉门，指尖传来的是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跳动，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熄灭。
楚玄逸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唔……”
就在这时，软榻之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
阿九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熟悉的雕梁画栋，鼻尖是淡淡的安神香气。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好，神魂清明，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
可与此同时，她的心底深处却萦绕着一股莫名的、彻骨的寒意与虚弱感，就好像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正在被人一点点地抽离。
“凶凶……哥哥……”
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声音还有些沙哑。
她挣扎着坐起来，目光在殿内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后，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被楚玄逸半扶半抱着，颓然靠在床沿的那个男人。
她看到了他那张俊美如天神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更看到了他那一头……如雪般刺目的白发。
“……”
阿九的脑子一片空白。
那……是谁。
那个满头白发、气息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的人……是谁。
“凶凶哥哥……”
阿九的声音颤抖着，手脚并用地从软榻上爬了下来，踉踉跄跄地朝着那边扑了过去。
“王爷他……”
楚玄逸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扑到近前的阿九打断了。
“凶凶哥哥，你怎么了。”阿九跪倒在萧煜的身前，伸出颤抖的小手想要去碰一碰他的脸，却又不敢，“你醒醒啊，你看看我……我是阿九啊……”
“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
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她眼眶中滚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碎成一片。
她不傻。
她一醒来就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多了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那力量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属于萧煜的紫微龙气。
而此刻那个本该拥有这股力量的男人，却变成了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答案，不言而喻。
“凶凶哥哥，你别吓我……你别死啊……”阿九的眼泪彻底决了堤，她趴在萧煜的膝上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要你救我了……我把龙气还给你，你快醒过来啊……呜呜呜……”
“阿九，你先冷静一下。”
楚玄逸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一痛，却还是强行将她从萧煜身边拉开。
“你让我看看王爷的情况。”
阿九被他拉到一旁，却依旧死死地盯着昏迷不醒的萧煜，眼泪流得更凶了，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悲伤而不住地颤抖。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再次为萧煜诊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殿内只剩下阿九压抑不住的、细碎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楚玄逸终于缓缓地收回了手。
“大人……”阿九立刻抬起头，通红的双眼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看着他，“凶凶哥哥他……他怎么样了。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你是国师，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人，你一定可以的。”
楚玄逸看着她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搭在了阿九的手腕上。
一股精纯的灵力探入她的体内，游走一圈之后，楚玄逸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甚至还带着一丝骇然。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
“大人，到底怎么了。”阿九被他这副样子吓得心都揪了起来。
楚玄逸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缓缓地说道：“我必须告诉你两个结果。阿九，你听好。”
“第一，你身上的魂魄牵引咒，确实已经解了。”
阿九闻言，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但是……”楚玄逸话锋一转，语气沉重到了极点，“王爷用自己最本源的紫微龙气强行洗涤了你的神魂。这个过程，相当于将他的命与你的魂彻底熔铸在了一起。从此以后，你们之间便产生了一种无法斩断的‘龙魂羁绊’。”
“龙魂羁绊。”阿九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简单来说。”楚玄逸尽量用她能听懂的方式解释道，“就是你们两个人的命格从此被一根无形的线彻底绑死了。他若安好，你便无恙。他若……他若出了事，你也活不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阿九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难怪……
难怪她一醒来就感觉心底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活生生剜掉了一块。
原来那不是错觉。
那是属于萧煜的生命，在从他们共同的命格之中一点点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