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握住刘徽的手,知刘徽多年有多少不易,“我在这儿,我也可以让徽徽轻松一些的。”
一听这话刘徽眨眨眼睛道:“那,表哥调个位置?你去中书省,让陈荷去门下侍中?我不想和表哥吵架,还是让陈荷来吧。”
刘徽不想跟霍去病吵架,哪怕可能性低。
霍去病握住刘徽的手一紧,“徽徽要让我参与朝政?”
从刘徽态度中霍去病读到这层意思。
“是啊。表哥有才有能,我能用别人,为何不能用表哥?亦或者表哥想出去开疆辟土?”刘徽拧起眉头认真的询问。
霍去病停下脚步,怔怔盯着刘徽,“陛下都担心的事,徽徽不担心?”
“阿据刚刚有一句话我很认同,天下,有能者居之。舅舅有功,表哥有功,我无功?”刘徽不怕,对军队的掌控,早年刘徽给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案以令刘彻安心。刘彻不能安心是他的事,刘徽很是安心。
卫青和霍去病就应该放开的用,怕什么功高盖主,她的功,任他们立再多的功,她也压得住。她敢用人不怕任何问题。
霍去病摇摇头道:“有心而无力了徽徽。若舅舅有意在外征战,我便在徽徽身边帮衬着徽徽。未知能帮到徽徽多少,也是尽我所能。”
尽他所能,如何都好。
“好。”刘徽爽快的答应下,她要的不过也是如此。
随卫青和霍去病、刘据被放出来。
刘据被封为齐王,卫长公主已经是长公主,不必加封,刘适晋为长公主。
但刘据封地是没有的,有人进言,提醒刘徽不宜对刘据太过苛责,怎么能连个封地都不给刘据呢,传扬出去让人以为刘徽不能容人。
“汉自建以来,分封诸侯,诸侯作乱一事屡屡发生,究其原因不正是分封于各地,各诸侯为政?朕的父皇自推行推恩令以来,是为分化诸侯之力。好不容易令各诸侯无法再为难大汉,怎么,朕要再一次为大汉埋下隐患?分封之事既知不宜,岂能明知有错而为之?”刘徽一番质问落在朝臣的耳朵里,他们有心反驳规矩一向如此,刘徽不按规矩来做,那不太合适。
刘徽一眼瞥过他们道:“规矩是人定的,大汉之前只有一个秦建立天下同一的国家,诸事未定,朕的父皇在摸索中建立,在朕这儿也一样,朕也会摸索出一条于国于民更有利的政策。成与不成,终是要试试才能知道。朕愿意担上恶名,世人如何骂朕不能容人,朕也要为大汉太平争一争。”
一提大汉的太平,诸侯作乱苦的到底是谁,正是大汉的百姓。
明知政策有问题,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行类似的政策,他们各有各的私心,各希望儿子们能够当上皇帝,同时也可以让其他的儿子拥有更多的自主权。
先祖们的心思啊,刘徽都知道,可是从来不认同。
既不认同,到了她做主的时候,天下尽在她的手里,诸侯作乱如何,刚登基的刘徽已经经历过。
虽然叛乱迅速被平定,没有掀起半分的风浪,刘徽在意的弟弟不多,不巧,刘据没有意见,其余的人敢有意见吗?
刘彻早年已然将诸子都封而为王了,在刘徽的劝说下没有让儿子们去封地,刘彻每每回想起这个事都不由的暗忖,刘徽定是早有所准备,所以才会让他把人留下。
人在长安,那就逃不出刘徽的手掌心。
逼宫那一日的刘徽捏住刘彻所有的儿子,她绝对敢杀人。
刘彻以前总感慨刘徽有些妇人之仁,可是敢生出争帝位之心,以女郎的身份登上皇帝位的刘徽,她敢把刘彻的儿子全都杀掉!
连太子刘据刘徽都已经让人禁起来,刘徽绝不会允许事不成。
当然,最坏的结果,刘徽纵然不成事。
刘据被困,卫青和霍去病也被困,她只要把刘彻的其他儿子杀掉,刘据在以后照样可以登上皇帝的宝座。
卫家,刘徽照样可以保存。
此时对于一个个弟弟们的安排,刘徽让他们留下,留在长安,只要不违法乱纪,随便他们干什么都行。
然,刘徽正告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从来不触及大汉的律法,你们最好也是。朕无意同室操戈。但若是你们不知规矩,不守国法,朕不怕以你们的血祭国法。记住!”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刘徽的嘴里说出,是让天下震惊的。
在刘徽之前,天子凌驾于世人之上,饶是刘彻用董仲舒的种种政治,以令天下都接受忠君爱国的思想。但对于董仲舒提出的对帝王的约束,刘彻从来不愿意接受的。
刘徽才刚登基,她却正告于天下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便是要以身作则,以令天下守法。
别个人提出这样的要求,那可能会有人笑话认为不可能做到。
和刘徽斗了几十年的人,最清楚不过,刘徽以身作则做到极致。
位高而权重的公主,宰相,刘徽从来没有以权谋过私。
握天下的利,刘徽也从来是为民而谋,不为自身。
而且多少年了,如果能够捉到刘徽的把柄,能够让刘徽吃苦受罪,世家贵族们岂会放过那光明正大的理由。还不是因为捉不到刘徽的把柄!
今闻刘徽所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所有人都不由紧了紧皮。
刘徽同众臣道:“朕希望你们记住大汉的律法约束人性之恶。如果你们连律法都守不住,非要犯,朕虽不想大开杀戒,但绝不会不敢杀人。守国法是朕对你们的要求。你们如果连这一条都做不到,朕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守国法,是刘徽对所有人的要求,那已经是最低的底线了。
一众臣子还是相信刘徽的,相信于她对他们的底线。
只要不犯国法,刘徽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反之,如果他们不听话,非要跟刘徽对着干,刘徽不是那真正刚登基,手里没有人,只能任人摆布的人。
刘徽多少年前开始参与朝政?
军中她打过多少仗?守卫边境又是多少年?为尚书令又是多少年?
书阁养出来的人,太学,鸣堂,甚至是天下的府学,最后是科举取士。
这些人,和刘徽看似没有多少的接触,刘徽为尚书令多年,凡是由她挑上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干事实的人。
纵然刘彻后头糊涂了,用的竟然是刘屈氂那样的人,刘彻也不算完全的糊涂,他并未将把那些干事的人剔下去。
刘彻的想法很矛盾也很容易理解,他希望身边多是事事顺应他心的臣子,可是他也清楚大汉的天下不可能只有顺应他心的臣子。必须得要有真正能干的臣子。
皇帝可以谋一时的私欲,却不能够完全谋于一己之私。
也正因如此,刘彻一直都在用刘屈氂,由刘屈氂压人,却也没有把能干的臣子全都换下来,尽都用上那谄媚小人。
刘徽早已看透刘彻的为人,大方向没有问题,刘徽要提拔于人,长安,各州各府,只要是有能之人在位,便不怕乱。
且刘徽稳坐皇位后的第一件事是整顿吏治。
此事交由吏部查查,吏部尚书卫禧,年轻是真年轻。再年轻,忆起刘徽是几岁成为的尚书令,便觉得那也不过如此,不值得一提。
刘徽为何要查吏治,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刘彻那么多年来不太管事,放任底下的人随便来。
而今刘徽登了基,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收拾那些尸位素餐的人。
其中原由,都是聪明人,便不需要多言,吏治清明,才能保证天下安,能说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可见刘徽的要求之高。
她能守住的规矩,要求别人也要守住,无人能够挑出错。
不过,朝臣都明白,刘徽不是像刘彻的帝王,刘彻是个喜怒无常的皇帝,因一己之喜与不喜,他可以把人流放,杀之,也可以因一己之喜,而将人提拔到那人的德行所不配的高度。
刘徽不是的。她没有喜与不喜。她只看人能不能用,该不该用。
如随她登基,眼瞅天下安了,一个叫王刻的人上书对刘徽破口大骂,指出刘徽逼宫篡位,道刘徽是在为后世留下一个坏的榜样,以令天下从此都不再守君臣父子之礼。
所有人臣子在听清上书内容那一刻都不由自主的端详刘徽,似在思考,同时也在等刘徽的反应。
刘徽,把人召到跟前了。
得了,一个个都在想,刘徽能够容人那么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忠不孝不义?
结果,人,刘徽叫来了,听人当面的骂,刘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人骂得口干了,还让人给他送上米汤,好让人喝完后再继续骂。
一群人见刘徽的举动,有些拿不准刘徽的心思了,刘徽把人叫进宫来不是要训人的吗?
饶是卫青对刘徽挨骂的事也不太好受。
对,刘徽是逼宫篡位不假,也是刘彻亲自下达的诏书传位给的刘徽。
算名正言顺?
谁对此事都避之不谈,也是拿不准刘徽对此事的态度。
当然,在众臣的心中,认为刘徽作为一个敢逼宫的人,定不能接受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王刻骂得停下了,刘徽不紧不慢的问:“还有吗?”
骂了将近一个时辰的王刻,骂累了,本以为刘徽应该会有所不满的,或许一声令下他命都得没了,不过没有关系,王刻敢骂就料到最坏的结果,他不怕事儿。
不怕事的王刻抬头挺胸,一副大义凛然不畏死的样儿道:“骂完了。”
难听的话真多,将近一个多时辰呢,不带重复的,引经据典骂得刘徽浑身上下好像没有半分优点,都不应该为人了。
旁听的人担心或许刘徽会受不了,先一步要某个人的命。
刘徽点了点头,道:“朕有意让你负责都察院的诸事,你可愿意?”
啊?骂得是挺高兴的,可是骂完后的人想过最坏的结果,将会得到何种惩罚,岂料刘徽会让他负责都察院,监察百官,进谏于刘徽的位置。
刘徽压根没有半分让人骂的不适道:“朕不否认自己犯下的错。不忠也罢,不孝也好,不义也罢,朕犯下的罪朕认,可朕也知道,朕想要坐上这个位子只有这一个办法。
“朕要立千秋不世之功,在朕走上这个位置前,朕不择手段,用尽阴谋诡计,纵然以白骨染座,史书墨染书迹,再来一次,朕照样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后世如何评说,有多少人因此而效仿,朕管不着。朕只知道,朕要成为大汉的皇帝,你们可以骂朕不忠不孝不义。可朕会记得朕如何争来这个位置,为何要争来这个位置。朕,会记证明给你们看,纵然朕逼宫篡位,可大汉天下,不会再有比朕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的人。”
自信的刘徽,有着远大的志向,她是为一己之私,可她为的从来也不是一己之私。
刘徽指向王刻道:“无论你为何而骂朕,朕不介意让天下人看到朕的胸怀,朕能容。凡于国有利之策,你们可以畅所欲言,朕,会让你们各展所长。”
不得不承认,闻刘徽的宣告,这一刻让人的心都不由的振奋了。
啊啊啊,刘徽能容得别人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可见在她的心里,她是真不在意。
“你可愿意随朕一道见证?”刘徽虽然请了人,想让人当大汉的官,兴许人家会不愿意,不想当她这个篡位者的官。
王刻怔怔的盯紧刘徽,像是惊着了,最后还是朝刘徽作一揖道:“小人之幸也。”
骂人嘛,可以是一种试探,更是另一种出圈的方式。
用人不拘一格,在刘彻那儿已然有如此的风气,刘徽用人更不用说了,比之刘彻有过之而无不及。
骂人的怎么了,能骂得好,骂得对,刘徽乐意听人骂。
皇帝不是神人,让人骂骂不为过,但凡朝堂上只有一种声音的时候,那样一个朝廷一准出了问题,广开言路能让刘徽更好的治理天下。
不就是骂得难听一些,无妨!
刘徽将王刻收下一事,不出所料的传出去,好些人都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句刘徽是能容人的。
因为能够容人,才不在意有人骂她一个时辰,还能对人委以重任。
刘允是相对不太乐意的,骂了刘徽一个时辰呢,引经据典的骂,刘徽除了逼宫篡位之外,有什么错的,能让人骂上一个时辰?
刘允让人一字不落的把王刻骂人的话复述,听完的刘允静默了,真能骂呢。内容是不断的提醒刘徽逼宫篡位一事的恶劣影响,且暗指刘徽能够逼宫篡位可见人品。
听完后的刘允有些担心刘徽心情不好,赶紧寻人去。
刘徽忙完了国事,正在那儿哄着霍去病呢,“用人之道,怎么用人不是用?王刻骂得没有错,逼宫篡位是我不对,我都做了还不让人说?若畏于人言便不该做。”
刚进门的刘允……
刘徽在那儿还同霍去病道:“从小到大骂我的人还少?都听了那么多年了,表哥还没有习惯?莫气,我都不气,反而心情不错。有了一个王刻,天下知我是怎么样的帝王,大汉需要谏臣,朝堂上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我当年让汲黯多培养出像他那样的人,养出来不少,可惜,后来父皇容不得人说不中听的话,那些人不傻,一个不想听他们说话的皇帝,他们不得不把嘴闭上。在我这儿得让谏臣出头。”
没错,刘徽有自己的盘算,而且认定那样的盘算十分重要,关系她将来治理天下。
刘允本来是担心刘徽心情不好的,这会儿听刘徽还能哄着霍去病,可见没有半分的不喜。她要是在这个时候进去,不高兴的人得是谁?
“谁在外头?”霍去病扬声问。
得了,不用犹豫了,赶紧进去吧。
“娘亲,爹爹。”刘允只能走进去见礼。
“你怎么来了?”一见刘允,刘徽有些莫名不解的询问。
刘允……“听说有人把娘亲骂了,还骂了一个多时辰,我以为娘亲会难过。”
难过啥呢,反而听说刘徽被骂的霍去病脸色看起来还要不好。
也对,她听到刘徽挨骂都不舒服,霍去病脸色难看不奇怪。
霍去病多看刘允一眼的意思都没有的道:“没事下去吧。”
刘允……
她倒是想要留下,刘徽也挥挥手道:“无事,阿允要是得闲去陪陪你外祖母。”
得了,她是个多余的,别在父母面前凑,凑得他们都不乐意。
作一揖,刘允乖乖的退下去。
然后刘允听到霍去病道:“虽知他们说的是事实,徽徽被骂,我连帮腔都不能。”
那才是霍去病最难受的地方。他们说的是事实,刘徽虽然得了刘彻的诏书登的位,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那不过是一块遮羞布,刘徽就是逼宫夺的位。
因此骂起刘徽来,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帮刘徽说话。
“我都不回嘴。让他们骂骂又不会少块肉,表哥不喜欢听便只当作听不见。要是生怕我不高兴,难道不是应该表哥多哄着我,说些好听的话让我听,为何是我哄表哥的?”刘徽似是才发现不对之处,她挨了骂要哄人的?
霍去病环住刘徽的腰,一吻落下。
哄人,他也是会哄的。
只不过到最后到底是谁哄的谁就不一定了。
随刘徽向天下昭示她能纳于谏言,好的,从此大汉的朝臣上谏臣就多了。
多归多,还得有人提醒,刘徽都作为皇帝了,未央宫的宣室该易主了。
啧啧啧,刘徽由他们吵,半分不急,等他们把各自的意见都说完了,刘徽道:“你们的意思朕听清楚了,无论朕是搬不搬入未央宫,都有无数的话可以说。那便按朕的意思吧。父皇住了那么多年未央宫,朕无意让他搬。至于所谓的未央宫代表了皇帝的身份。一座宫殿,只有皇帝赋予它身份,一座宫殿尚不能决定谁是皇帝。”
得,他们各抒己见,刘徽也有自己的想法,才不会任人摆布。
“此事是第二回议了,朕不希望再有第三回。”刘徽无意天天让人拿着同一桩早就说白的事周而复始的讨论,一言定下,提醒所有人适可而止。
他们各自的小心思刘徽没有点破是给他们面子,如果他们不懂得珍惜刘徽给他们的面子,不要怪刘徽不留情。
懂刘徽意思的人明了,刘徽不好糊弄。
所以,不要企图在刘徽搬不搬入未央宫的事情上坑刘徽,没这个可能。
刘徽把人拍老实后满意了,刘彻那儿听说后冷冷的一笑,“他们莫不是以为敢逼朕宫的人,能由了他们左右?”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刘徽心里有数,想忽悠了她,门儿都没有。
刘彻皱眉想到刘徽无所谓的态度,其实也不太乐意。
不乐意,刘彻便让人把刘徽请过来。
刘徽来了,刘彻道:“挑个地方朕搬出去。”
一听刘彻要自己搬出去,刘徽一愣,随之问:“未央宫住得不好吗?”
“终日让人惦记那么一个地方,朕不是非住不可的。”刘彻不悦的开口,正话还是反话,刘徽听得出来,因而忙道:“父皇是让人随意左右的人?外面的人说的话由他们去,我们自己痛快就好,要是真听他们说话过日子,怕是我们都过不下去了吧。”
刘彻不能说刘徽说得不对,正因为刘徽说对了,他更不乐意。
“你要大汉皇帝的位置,倒是不急于把宫殿占下。”刘彻的心思自己都不一定闹得明白,话说得很冲。
“因为只要我成了皇帝,一切就不重要了。”刘徽嘴勾勒出一抹笑容而答。该要什么,要捉住什么,刘徽不傻,从来都一清二楚。
别的人或许太贪,当了皇帝还会不知足。
不巧,刘徽算是一个知足的人。
当上了皇帝,皇帝之外的所有附属东西她都可以不要。
她不要,刘彻还不乐意了?
刘徽读出其中的弯弯绕绕。
一时间刘徽忍不住的道:“父皇要是因此不高兴?我陪您演一演?”
演出一个很是需要未央宫,恨不得刘彻赶紧搬离未央宫的态度?
刘彻的脸黑透了,斥道:“滚。”
心情不好的太上皇,让她滚她就滚了呗。
皇位都抢到手了,不就是听他骂几句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