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全副尉!”开门的婆子慌张惊呼。
全忠低头看了看衣袍上的饭粒,又抬头看向表情平静的沈钧行和温清宁,嘴角抽动。
这一幕,让他莫名想起沈钧行给主人送女人的那些事,一样的荒唐,一样的戳的人肺管子疼。
想要发火,身份却禁锢着他连一句重话都说不了,因为眼前之人不仅仅是安陆侯府的嫡子,更是朝廷的重臣。
沈钧行脸却脸一沉:“全忠,你挡着本侯和夫人为父亲尽孝了。”
全忠磨咬着后牙槽,把几乎快要脱口而出的训斥一点点磨碎,吞回去,另换上一句话。
“主人昨日高兴多喝了几杯,此刻尚未醒来。”
沈钧行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看一眼越来越亮的天色,牵起温清宁的手,带着人转身就走。
全忠目送他们离开,皱眉看一眼院门口的狼藉,命人清理干净,返身回去复命。
沈钧行和温清宁离开正院,二人放慢脚步,相视而笑。
竽瑟等人也跟着捂嘴轻笑。
张妪却有些犯愁:“这么一闹,也不知何时才能把郡夫人的名字记上族谱。”
温清宁笑着宽慰:“张妪不必担忧,我和侯爷的亲事在圣人那里过了明路,便是不上族谱也没人不敢不认。”
沈钧行揽福吩咐道:“给收拾正院大门的下人单发一份赏钱,剩下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揽福点头:“您放心,府上的下人这些年心散的很,保管给正院开出好几道对外的口子。”
温清宁待沈钧行说完,开口道:“夫君,我们计划不变,照旧去祠堂上香,然后再去遍拜亲族。”
沈钧行颔首。
张妪不清楚二人要做什么,可看到二人有商有量又计划周全的样子忽然眼眶湿润。
她侧身擦了擦眼睛,笑道:“郡夫人和侯爷去走亲戚,那我回去看院子,省得又有哪个眼皮子浅的去咱们院子拿东西。”
温清宁道:“看院子的事交给旁人做,张妪回去先睡上一会儿,醒来把院子里的活计分一分。对了,飞英和竽瑟不必分。”
张妪有些意外温清宁竟然没打算自己做这事,要知道这可是收买人心的好时机。
见她有些迟疑,温清宁又道:“张妪只管放手去做,回头把名册交给我即可。”
张妪看一眼沈钧行,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行礼领命。
沈氏一族的祠堂位于东侧,是一处独立院落,而族人则围着祠堂和安陆侯府聚集居住。
沈钧行让人叫来管家沈进,让他一同前往。
沈进面上端着笑,心里忍不住的发愁。
父子两个打擂台,何苦为难他。
“小侯爷,祠堂奴没有资格进,您看,不如另换一个日子再来?”
沈钧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需要你进,你在车架旁等着,我自会带夫人进去。”
沈进张了张嘴,最后垂头应“是”。
将仆从留在外面,沈钧行一手托着竹笲,一手扶着温清宁,走进祠堂。
二人沿着石板路笔直往前,进入放着牌位的堂屋,三跪九叩敬告沈氏一族的先祖。
温清宁视线扫过沈钧行母亲冯璎的牌位,接过竹笲供奉到冯璎牌位前:“儿媳温清宁拜见母亲。”
沈钧行扶她起身,对着牌位叹道:“再忍一忍,待事情明了,我们送您回英国公府。”
温清宁静静地陪着他站了一会儿,然后小声问道:“夫君,你知道族谱被放在什么地方吗?”
沈钧行眉梢颤动:“大约在最上面的牌位后,你想看?”
温清宁点点头:“过来的路上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他不愿过来除了报复昨日之事,怕还有别的原因。”
“你觉得问题出在族谱上?”
沈钧行说完,让她稍等,绕过供台,走到最后一排,踩着木梯爬到最上方,伸手在牌位后摸索,随后从里面掏出一本老旧的族谱。
回到温清宁身边,翻到他所在的这一代,瞳孔骤缩。
只见在“冯璎”的名字旁边的那一栏赫然写着“宋书翠”三个字。
而在“宋书翠”下面详细地写明了她的出身、生育过的子嗣,甚至提前写明百年后的墓葬之地。
“族谱会记录生育过的妾室,但只会记录一个姓氏,只有正妻、原配才会写得这么详细。”
温清宁说着,往前翻到“沈檀”所在的那一页,比对字迹后发现“沈檀”的字迹和“冯璎”以及“宋书翠”都不相同。
前者乍一看中规中矩,细看之后就能发现其中暗藏的锋芒。
而后者的字迹看似潇洒,却提落中透着无力。
她指着“沈檀”那一栏问道:“这是老侯爷的字迹吗?”
沈钧行道:“应该是,沈氏的规矩族谱由各房家主亲自书写,按着规矩来,应该是祖父的字迹。。”
这么说“冯璎”和“宋书翠”就是沈檀所写。
沈钧行盯着族谱看了许久,忽然说道:“妙音婢,暂且先不把你的名字写上去,待处理完他们再说。”
温清宁颔首。
二人把族谱放回原处,离开祠堂命管家沈进陪着去拜亲族。
另一边的朝堂上,霍纯的一封弹劾,掀起轩然大波。
“圣人,微臣有所奏。”
熟悉的声音响起,了解霍纯作风的老一辈朝臣拿眼角斜睨着走到中间一揖到底的男子,眼底俱都闪过无奈。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儿又惹到这一位。
元和帝看一眼规规矩矩站在首位的陈无讳,心底叹气:“准奏。”
霍纯挺直上身,踱步到最前方,朗声道:“圣人,微臣要弹劾满朝文武。”
“什么?”元和帝以为自己老到耳力衰弱听不清话的地步,下意识问道,“你要弹劾谁?”
“禀圣人,臣要弹劾满朝文武。”霍纯再次说道。
整个朝堂陷入诡异的安静,片刻后突然沸腾起来。
“圣人,霍纯因公假私,祸乱朝堂,实乃李固之流,请圣人严惩不贷!”
“圣人,此子屡屡罗织罪名,排除异己,是为祸害,请圣人降罪严惩!”
“请圣人严惩!”
……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元和帝看看几乎算得上哭嚎的老臣们,又看看腰背挺直浑然不惧,甚至带着几分不服气准备撸袖子骂回去的霍纯,再看看茫然不知所措才上位的新臣子,沉默了。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忽然生出一种这皇帝越来越难当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