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头垢面,本坐在稻草上打盹儿的犯人睁开眼。
在天牢被关了将近两月,轩辕正原本富态的体态已经全然消瘦下去,比正常人还偏瘦一些。
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整个人清瘦又邋遢。
呃……
就和之前那个胖胖的“谢掌柜”判若两人。
至少,虞瑾现在若是瞧见,肯定认不出他。
许是人瘦下来的缘故,他眼神变得格外犀利,此时骤然睁眼,将来人吓得手指微微一抖。
随后,咔嚓一声,铜锁应声而开。
脚镣自轩辕正脚踝脱落,发出微微沉重一声响。
那人又自御寒的肥硕棉服底下掏出一套禁军的侍卫服,就要帮他替换:“我们得快些,趁着刚刚事发,到处都乱……京城已经戒严,城门封闭,我先送您出去,您先在城里躲藏起来,后面再伺机出城。”
轩辕正一直沉稳的脸上,表情不变。
此时,他抬手,挡开对方动作。
那人一愣:“大人?”
轩辕正心脏似是空了一块,却又似乎被什么堵得满满的,有些呼吸不畅。
虽然难以置信,但他确信自己听清楚对方带来的噩耗。
他竭力平复心情,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时,只冷静道:“事情的具体经过!”
说着,又主动将脚镣扣回脚踝,端正的盘膝而坐。
那人心里着急,又警惕四下看看。
轩辕正算是重犯,一直是在天牢最里层单独看押。
起初,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提审过几次,从他这没问出任何有用的消息,廖长缨他们也曾试图榨干他的价值,可是等来等去,也没见大晟那边有营救他的动作,最近赶上年节,逐渐就放松警惕了。
三更半夜,不会有人往这大牢深处来。
那人尽量简练,将赵王父子的情况说了。
轩辕正边听,边在脑中飞快整合线索。
待对方说完,他立刻发问:“投毒的凶手和幕后真凶,全都毫无线索?”
“事情发生在楚王府,并且就动机而言,楚王一家的嫌疑最大,可是查问之下,愣是没有拿到任何真凭实据。”那人神色凝重又焦灼,“后面去刺杀赵王的是宜嘉公主,那女人该是被大公子的死刺激到失心疯了,想拉赵王同归于尽。这会儿两人暂且昏迷,我怕她醒来会继续发疯,万一她和赵王撕破脸,牵扯出两位公子的身世……”
轩辕正听到这里,又是狠狠闭了下眼。
他冷笑,神情之间颇是鄙夷:“赵王不会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语气十分笃定,那人是信服的。
可权衡过后,依旧不安:“大公子遇害,这事处处透着蹊跷。属下思来想去,若不是大胤朝中的内斗,那就只能是两位公子的身世泄露,惹来的杀身之祸。若是当真如此,您在这里……怕是会受波及。”
轩辕正道:“飞鸽传书昭华殿,叫公主殿下找借口回绝,最近这段时间,无论大胤这边给出何种理由,都不要让秦涯回来。”
见那人正殷切看着自己,他又道:“我留下,静观其变。”
那人依旧觉得不妥:“大人……”
轩辕正靠回冰冷坚硬的墙壁上,抬手阻止他说下去:“若真是因为两个孩子的身世招致的祸端,我也不可能逃出去,现在情况不是还不明了吗?走一步算一步。”
顿了下,他眸底闪现些许疼痛:“公主殿下太执拗了,总是不肯听劝。这次若只是虚惊一场,她迟早还要送秦涯回来,我在这里……将来……”
他现在也有点怀疑,会不会是大胤皇帝发现了两个孩子的身世,亲自对秦漾下的手。
否则——
换做别人动手,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下。
若真是如此,他这个天牢里的晟国细作,必定也在对方监视之下,无论他逃与不逃,都必死无疑。
但若只是个意外事件,后续他那外甥女势必还要送秦涯回来推进她的计划。
他劝不住,也阻止不了,留在这里,等到关键时刻,或者还有可能帮上秦涯一把。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来人已然领会其意,斟酌过后,咬咬牙,放弃。
他将那套侍卫服重新收好,又自袖中掏出两个小瓷瓶递过去:“您的腿骨医治不及时,属下也无能为力,这是镇痛止淤的膏药,发作时涂抹能缓解一二。”
“你有心了!”轩辕正颔首,将药瓶收了。
事实上,他这腿上,在来大胤帝京的路上就耽误了许多天,后来又连续被提审,为了不暴露他在天牢之中有内应,他更不敢医治……
拖来拖去,后面骨头愈合,也长歪了。
那人没在天牢滞留,出去重新锁上牢门便匆匆走了。
赵王的烧伤严重,太医处理时,首先要将和皮肉黏连的破损衣物用镊子一点点从他伤处剥离,疼痛之下,赵王这次清醒得很快。
反而是他胸口的伤,宜嘉公主因为头次杀人没有经验,扎偏了。
不仅没伤及要害,甚至连大血管都避开了。
太医处理到一半,赵王已经痛到全身痉挛扭曲。
他叫来在旁抹泪且面露不忍的赵王妃:“本王并无性命之忧,我们不在六弟这里叨扰了,你安排一下,我们回府再行医治。”
“可是王爷,您这伤势……”赵王妃迟疑。
“去!”赵王不由分说,严厉了语气。
赵王妃逆来顺受惯了,不敢忤逆他。
转身出去。
大半夜,她没去打扰楚王妃,只跟明管家交代了一声。
这趟她再过来,就带了一些赵王府的自己人,包括赵王心腹的侍卫和内官。
这些人进去,将赵王包裹好,抬上马车,连夜赶回去。
赵王回到王府,第一时间就给自己的亲卫梁恒下了命令:“快去!设法把宜嘉从房里带出去,就近溺毙。做得自然一些,就当她是想不开,自戕了。”
宜嘉公主才刚寻死了一次,后面想不开,再寻一次短见,正好可以解释。
梁恒没敢和他视线对上,直接应诺:“是!”
赶在赵王妃和太医带着大包小包的医药用品进来前,他已经飞快闪身离开。
太医进屋,继续替赵王处理烧伤。
皮肤剥离的痛,时刻撕扯赵王的神经,叫他保持清醒。
若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对宜嘉下手。
他虽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兄妹。
他生母早逝,在养母宫中活得多少有些谨小慎微,须得时刻讨好,委曲求全,宜嘉又被顺嫔磋磨,那时候,他会偷偷的护着她,给她拿伤药,在她被罚不能进食时,给她带些糕点充饥。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心善,他只是——
在救赎宜嘉的这件事上,塑造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成就感。
可他又知道,宜嘉是真的爱他。
否则,她不会听他的,委身楚王,又忍受母子分离的痛苦,只为替他离间楚王的夫妻和父子关系。
这么多年,他对宜嘉是有愧的。
可是终究……
他不爱她,她对他来说,就没那么重要。
无论是为了皇位,还是为了守住秘密,守住他挚爱之人的孩子,宜嘉……
他都可以轻易舍弃,甚至不用经过任何犹豫和纠结。
他想要的太多,而宜嘉的分量,比不了这其中任何。
赵王闭上眼,静待宜嘉公主的死讯。
? ?二更。
?
宜嘉公主:所以,我拿的是青梅不敌天降剧本?
?
赵王:对,二十年前,本王就是男主!
?
楚王:???我是炮灰?我觉得我不像男配来着…
?
嗯,标题诈骗,这是中老年爱情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