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在应州滞留多日,违令十二次,结果如何?”赵构冷笑,“大宋赢了?秦军败了?还是你把江山扛在肩上,替寡人做主了?”
语调森寒,眼神如刀。
他本可宽宥——只要岳飞低头认错。
可此人仍执言辩解,仿佛他的决断高于君命。
纵然你谋略无双,纵然你能克敌制胜,又岂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朕说退,就必须退!
岳飞沉默,唇线紧绷,终究未再开口。
赵构扫视群臣,冷声道:“诸位爱卿,岳飞之罪,当如何论处?”
朝班之中,顿时骚动。
这是机会,是站队之时。
一人当即出列,朗声道:“启奏陛下!岳飞屡抗王命,藐视国法,其行可诛!依《大宋律》,抗拒圣旨者,斩首,籍没家产,株连亲族!”
“请陛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确实!唯有处决,才能彰显律令威严,巩固君主权威!”
一位大臣高声响应。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陆续有人表态支持。
多数官员主张重罚岳飞,唯少数几人——如“王谠”与“范谠”等——低声为其辩护。
岳飞乃范仲淹早年提拔的青年将领,自然被视为其一脉之人。
那些力主严办者,或为博取上位之机,或隶属秦桧阵营。
但众人心知肚明,真正起决定作用的,并非他们。
最终裁决,仍掌握在殿前几位重臣手中。
赵构目光微敛,转向范仲淹:“范公,岳飞出自你门下,你说,寡人应如何处置?”
语气看似商议,实则暗藏试探。
范仲淹心中沉重,俯身行礼:“岳飞既已获罪,臣不便多言,以免落人口实。一切听由圣裁。”
他态度明确:纵然位高权重,也不能逾越君臣之界。
此时若强行求情,反会加速岳飞的灭亡。
王安石亦沉默不语,所虑相同。
此刻无人能公开为岳飞行方便。
就在这片寂静中,秦桧缓步而出:“陛下,岳飞虽有大过,然曾击退金辽联军,功不可没,不宜施以极刑。”
满殿哗然。
此人竟替岳飞开脱?
连赵构都眉头紧锁。
可秦桧话锋一转:“不如赦免其亲属死罪,仅诛岳飞一门直系,如此既显天子仁心,又立惩戒之威。”
众人这才恍然。
他并非求情,而是要斩草除根。
手段之阴狠,令人不寒而栗。
岳飞跪地闻之,猛然抬头望向秦桧,双目如炬,怒意翻涌。
旋即伏首叩拜,声音低沉却坚定:“陛下!岳飞违抗十二道金牌,愿一人承担罪责,生死无怨!”
“唯求宽宥妻儿老母,留一线血脉。”
言毕,额头重重磕于青砖之上。
王安石终难按捺,挺身而出:“陛下,岳飞虽有过失,却也曾解幽蓟百姓于危难。”
“满门抄斩,未免过苛。恳请法外施恩,保全其家人。”
说罢,深深一拜。
他知道岳飞性命难保,所能争取的,唯有亲眷活路。
欧阳修亦上前陈词:“陛下,法律本应合乎人情。岳飞乃救民之将,若株连全族,恐失天下人心。”
继而数名官员相继附议。
他们未必属于任何派系,却尚存良知,不忍见忠良之后惨遭屠戮。
大殿内一片肃静,群臣低声议论,气氛凝重。
赵构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扶手,眼神闪烁不定。
良久,他缓缓开口:“岳飞虽有大功于社稷,然违抗军令,罪不容赦。”
“其家眷免于一死,流放岭南,永不得归。”
“至于岳飞本人……”
“即刻收押昭狱,待霜降之日行刑。”
秋气肃杀,历来处决重犯皆定于此季。
秦桧立于阶下,听罢此令,眉梢微动,随即垂目不语。
未能彻底铲除后患,却也不算落空。
边地荒远,只需暗中布置,何愁无人“意外”毙命?
“押下去。”
赵构声音冷淡,挥袖转身。
铁甲侍卫迈步而入,锁链拖地,发出刺耳声响。
岳飞双膝未跪,而是挺直脊背,望向玉阶顶端那道身影。
“陛下,秦国已疲敝不堪,正是反攻良机。”
“燕云不可弃,寸土当争!”
“若敌遣使求和,切勿应允——彼辈所需者,唯喘息之机耳!”
血从额角滑落,染红半幅面庞。
他跪地叩首,三拜九叩,礼数周全。
“罪臣岳飞,就此别过。”
“愿大宋山河永固。”
“愿百姓安居乐业。”
“愿国运绵延不绝。”
满朝文武默然低头,有人攥紧衣袖,有人闭目避视。
王安石掩面泣下,范仲淹仰头望梁,喉头滚动。
两名侍卫架起岳飞,脚步沉重地退出大殿。
镣铐声渐行渐远,终至无声。
赵构重新落座,目光扫过群臣:“应州虽失,十六州尽陷敌手,然我军主力尚存。”
“此败非覆亡,乃暂退耳。”
“只要兵马犹在,何愁疆土不复?”
语气坚定,似已预见凯旋之日。
众臣齐声附和,士气仿佛瞬间重振。
庞太师出列拱手:“陛下明鉴。岳飞所言极是。”
“秦国倾力而出,粮草难支,兵疲将倦,断不能久持。”
“当下须速调精锐,集结北境,趁其未稳之际,举兵北伐!”
他对秦恨之入骨。
昔日被迫按兵不动,实因密探胁迫。
如今桎梏解除,心中战意如火燃起,恨不得立刻挥师出关。
话音未落,殿外急促脚步响起。
一名侍卫飞奔而入,盔甲凌乱,面色苍白。
“启奏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
“秦军前锋已破雁门关,正向汴京疾进!”
“秦唐联军已至新州边界,兵力接近七十万,目标直指淮北道!”
侍卫伏地跪报,声音急促。
殿中群臣闻言,面色骤变。
七十万大军压境,竟又要对淮北道动手?
淮北道乃国之北门,一旦失守,敌军便可长驱南下,直逼应天府与开封府。
更令人震惊的是,秦国怎还有余力再战?
宋国举国之力支撑大战尚且吃力,秦国本就国弱,前番出兵五十万已是极限,如今刚夺下燕云十六州,不休整不巩固,反而马不停蹄继续南侵。
粮从何来?饷由谁供?
赵构眉心紧锁,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双拳紧握,脸上浮现怒意。
“可恨的唐国!李世民,你竟如此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