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站在南宫府后墙的阴影里，手还按在护心铜片上。那三个字“别走太快”烫得像是要烧穿他的掌心。他没动，也不敢动。
不是怕疼，是怕一动，整个人就得瘫在地上。
刚才那一番剖白，耗的不只是力气，还有命。他能感觉到肋骨有几根已经错位，血从指缝里渗出来，顺着袖口往下滴。可他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划破夜色，钉在他脚前三寸。
青石板裂开一道细缝，寒气顺着裂缝蔓延，霜花瞬间爬满地面。
“你倒是挺会演。”
声音冷得像冰渣子，紫烟贵女从树影里走出来，手里握着长剑，剑尖还在滴水——不，是凝结的冰珠刚化。
陈凡咧嘴笑了笑：“这不是演，是实况直播。”
“直播你拿命去换一个女人的感动？”紫烟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套？今天对南宫婉说‘杀进祠堂’，明天就能对别人说‘踏平宗门’。”
陈凡抬手擦了把嘴角的血：“这话没错，我确实能说。但问题是——”他顿了顿，“今天我是真想杀进去。”
紫烟眯起眼：“所以呢？你现在打算去哪儿？继续翻墙给下一个圣女送情书？还是回陈家躺着等系统再抽个‘定心丸’？”
“我想去提亲。”陈凡说，“正门进，红帖捧，三书六礼一样不少。谁拦我，我就问一句：你们有她弹琴好听吗？”
紫烟突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就是忽然忍不住地笑出声。
“你还记得这个梗？”她说，“上次你说这话的时候，正在被琉璃域叔父追着打，裤子都烧了一角。”
“记忆深刻。”陈凡点头，“毕竟那是我第一次为了躲火系法术，跳进荷花池里装死。”
“然后爬上来就说自己是落水的仙人，还得让侍女给你更衣。”
“那不是为了活命嘛。”他耸肩，“再说了，那时候系统逼我撩妹，我不装疯卖傻，早就被人砍成十八段了。”
紫烟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收剑入鞘。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去躺下？你快站不住了。”
“因为躺下就起不来了。”陈凡说，“一旦我倒了，她们会觉得，原来他也只是逞强。我不想让她们觉得，我对她们的感情是可以量化的，比如‘抽到情书才表白’，或者‘受了重伤才走心’。”
“可你不就是靠系统才能变强？”紫烟反问，“没有这些女人，你什么都不是。”
“这话你也信？”陈凡笑了，“那你问问瑶光，我送她星辰链的时候抽到什么了？问问灵韵，我给她种药园之前抽过奖吗？问问你——”他抬起手，亮出那块铜片，“你给我这玩意儿的时候，系统有没有提示‘绑定成功’？”
紫烟一怔。
“没有。”陈凡自己答了，“因为它根本不是系统认主的道具。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你给了我，我就收了。这不是交易，也不是任务，是我欠你的。”
紫烟咬住下唇，又松开。
“你少来这套。”她声音有点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越是装得深情，越是在骗人。你这种人，见一个爱一个，最后谁都得不到。”
“我不是见一个爱一个。”陈凡摇头，“我是见了她们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爱’。”
“放屁！”紫烟猛地抬头，“那你告诉我，如果南宫家族不逼婚，你会不会主动去找她？会不会用血写情书？会不会冒着经脉尽断的风险翻墙过来？”
陈凡沉默了几秒。
“不会。”他终于开口，“我可能还会继续耍嘴皮子，继续逗她笑，继续让她以为我只是图她琴艺高超。但我心里……会空一块。”
紫烟愣住了。
“就像我现在，”他拍了拍胸口，“这块地方，以前是用来装系统的提示音的。现在它开始疼了，是因为里面塞进了太多不该有的东西——比如担心某个傻姑娘会不会哭一整晚，比如害怕另一个脾气大的女人半夜提剑来找我算账。”
他说完，咳嗽了一声，血沫溅在衣领上。
紫烟上前一步，又停住。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声音低了下来，“你明明可以轻松一点，靠着系统周旋在百位圣女之间，享尽荣华。可你现在偏偏要选最难的路，把自己搞成这样？”
“因为我发现一件事。”陈凡看着她，“系统让我娶一百个女人，但它从来没说，我可以不用真心。”
“可真心给多了，心会碎。”
“那就碎呗。”他咧嘴一笑，“反正我已经不是第一天被人骂渣男了。但至少这一次，我知道自己渣得坦荡。”
紫烟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体温有多低？”她说，“你快冻死了。”
“还好。”陈凡晃了晃手里的铜片，“你给的东西还在发热，说明你还没彻底放弃我。”
“我只是不想看你死在我面前。”紫烟松开手，“你要去提亲是吧？那你现在就走？拖着这副身子，怎么面对南宫家那些长老？”
“我有办法。”陈凡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皱巴巴的，上面画了个笑脸。
“这是什么？”
“保命符。”他说，“我让系统画的，写着‘我很帅，别打我’。”
紫烟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你就靠这个？”
“当然不是。”陈凡把符纸塞回去，“我还带了备用计划。”
“什么计划？”
“装晕。”他一本正经地说，“只要我一进门就倒下，他们肯定先救人。等我醒了，就说刚才太激动，情绪失控。这样一来，既显得我重情，又能避免当场比试。”
紫烟扶额：“你真是无耻到了极致。”
“谢谢夸奖。”陈凡拱手，“这可是我苦练十年的本事。”
他说完，试着迈步，结果腿一软，膝盖直接磕在地上。
紫烟立刻伸手扶住他胳膊。
“别碰我。”陈凡甩开，“我自己能走。”
“你走个鬼！”紫烟压低声音，“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想硬撑？你以为你是英雄？你就是个傻子！”
“傻子才会为喜欢的人拼命。”陈凡抬起头，眼神有点涣散，但还在笑，“聪明人都知道保命要紧。可我不想当聪明人了。”
紫烟盯着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想起三天前，他在比试中赢了她，却没有炫耀，反而把紫电鞭的控制权还给了她。
她想起那天夜里，他拿着护心镜来找她，说是还债，其实是怕她受伤。
她更记得，自己给他铜片时随口说了句“快回头”，结果这混蛋真的每次都回头。
“你……”她张了张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们会怎么样？”
陈凡一愣。
“我不知道。”他轻声说，“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去做这件事，我会后悔一辈子。”
紫烟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有水光。
“你走吧。”她说，“但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在南宫家门口倒下，我就把你扛回来，锁在我的院子里，哪也不准去。”
“那我宁可被打死。”陈凡笑着说，“至少死得体面点。”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前走。
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对了。”他回头，“你刚才说我不真心？”
紫烟站着没动。
“那你摸摸看。”陈凡把左手贴在胸口，朝她伸过去，“这里跳得这么快，你说它是假的？”
紫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伸手按在他胸口。
心跳剧烈而紊乱，像是随时会停。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你真是个疯子。”她低声说。
“嗯。”陈凡点头，“但我是你教出来的。”
他收回手，转身继续往前走。
脚步踉跄，却没回头。
紫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在发烫。
忽然，她拔出长剑，一剑劈向旁边的石灯。
咔嚓一声，石头裂开，火光四溅。
她喘着气，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你要是敢死……”她喃喃道，“我就杀了你。”
远处，陈凡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回头，只是抬手摸了摸耳朵。
好像听见了什么。
但他装作没听见。
继续往前走。
左脚刚迈出，右腿突然一软。
他整个人向前扑去，手本能地抓向腰间。
那里挂着一把短剑，是他防身用的。
可指尖刚碰到剑柄，那把剑突然自动出鞘一半，寒光一闪——
剑尖上，凝着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