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的手刚碰到短剑,剑刃就自己跳出来半寸,血珠顺着锋口滑到底部,滴在草叶上。他没管那滴血,左手撑地,右腿用力往上顶,整个人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脚步像是踩在棉花上。天边开始发白,树影拉得老长,衣裳早就被血和汗浸透,贴在身上又冷又黏。他低头看了眼怀里那张符纸,皱巴巴的,上面画了个笑脸,写着“我很帅,别打我”。他咧了咧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话音刚落,脚下一软,膝盖直接磕在石头上。
“你怎么了?”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凡抬头,看见灵韵贵女站在面前,手里抱着琴,眉头皱着。她穿的是浅青色长裙,裙角沾了露水,显然是走了一段路。
“没事。”陈凡笑了笑,“就是走路太帅,地都扛不住,想把我摔下去。”
灵韵贵女没笑,弯腰伸手扶他胳膊:“别贫了,你脸色白得像纸。”
“那是天生丽质。”陈凡借着她的力站起来,晃了两下才稳住,“再说了,我要是倒了,谁给你弹《双鸾引》?你那琴昨天还说缺个合奏的。”
“合奏是你一个人的事?”灵韵贵女轻哼一声,“明明是我拉着你练的。”
“对对对,你是大师,我是徒弟。”陈凡点头如捣蒜,“师父救我,徒儿快不行了。”
“少来这套。”她拽着他往亭子方向走,“你昨晚翻墙去南宫府,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没有打架。”陈凡摇头,“就是说了几句话,动了点感情,身体自发抗议了一下。”
“动感情还能吐血?”她侧头看他。
“那是因为情太深,心太真,血都跟着沸腾。”陈凡一本正经,“你看我这嘴唇都发紫了,明显是爱到缺氧。”
灵韵贵女停下脚步,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戳他额头:“疼不疼?”
“疼。”陈凡眨眨眼,“但比不上你说我不够真心的时候疼。”
她手顿了一下,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到了听风亭,她扶他在石凳上坐下,把琴放在一旁,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炼的凝神丹,虽然不是什么高级货,但能缓一口气。”
陈凡接过瓶子,打开闻了闻:“嗯,有股药味,挺好闻的。”
“你能不能正经点?”她抢回瓶子,倒出一粒塞进他嘴里,“别说话,闭眼休息。”
陈凡乖乖闭眼,嘴里含着药丸,喉咙动了动,咽下去。他确实累得不行,眼皮重得像挂了铁块,可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你想得美。”她收回手,“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眼前,麻烦。”
“那你要是在别人眼前死了呢?”陈凡睁开一只眼,“我不得背锅?毕竟我现在可是订了上百个婚的人,你们哪个出事我都脱不了干系。”
“那你以后少撩几个。”她冷冷道,“省得谁都觉得自己是你的心上人。”
“可你们每一个都是心上人啊。”陈凡叹气,“问题就在这儿,我的心不够大,装不下一百个,可偏偏又舍不得扔掉任何一个。”
灵韵贵女转头看他:“那你打算怎么办?选一个?”
“不选。”陈凡摇头,“我要让你们都活着,都开心,都觉得自己是唯一的那个。”
“痴心妄想。”她嗤了一声。
“可我已经做到了一半。”陈凡笑了,“你看你现在,不就在照顾我?说明你心里已经有我了,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没有。”她立刻否认。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陈凡问。
“我……”她一顿,“我梦见你倒在雪地里,没反应,喊你也听不见。我醒来就觉得不对劲,就出来了。”
“哦。”陈凡点点头,“那是我昨晚太拼,气血逆行,可能灵魂出窍了一会儿。”
“胡说八道!”她瞪他。
“不信你看。”陈凡抬起手,掌心朝上,“我的护心铜片还在发烫,说明有人担心我。而且——”他指了指她裙角,“你走的这条路,是我常来的路线,你根本不知道我会在这儿,却一路找到亭子,这不是心有灵犀是什么?”
灵韵贵女低头看自己的裙角,没说话。
陈凡趁机凑近:“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承认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你少得意。”她往后躲了半步,“我只是怕你死了,系统抽不出好东西,连累大家。”
“哎哟,原来我是工具人?”陈凡装伤心,“我还以为我是情圣呢。”
“你顶多算个情贼。”她冷笑,“偷了一堆女人的心,自己却什么都不给。”
“我给了。”陈凡认真起来,“我把命都搭上了。昨晚要不是紫烟拦着,我可能已经晕在南宫家门口了。你说我图什么?图南宫家那点家产?他们家连个像样的丹炉都没有。”
“那你图什么?”她看着他。
“图她弹琴的时候,能笑着看我。”陈凡声音低了些,“也图你炼药的时候,不用半夜醒来看我有没有死。”
灵韵贵女愣住。
陈凡伸手摸了摸耳朵:“其实我也怕死。但我更怕你们哪天突然跟我说,算了,我们不等了。所以只要还能走,我就得往前走。”
亭子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灵韵贵女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是真笑了出来。
“你还真是脸皮厚。”她说,“都快站不起来了,还在这儿讲大道理。”
“脸皮厚才能活久一点。”陈凡咧嘴,“你看那些老实人,动不动就殉情,三天两头换主角,我能活到现在,全靠不要脸。”
她摇摇头,从琴匣里抽出一块布,递过去:“擦擦脸上的血。”
陈凡接过,胡乱抹了两下:“谢谢夫人。”
“谁是你夫人?”她立刻缩手。
“迟早是。”陈凡把布还给她,“你给我擦过三次药了,按九域规矩,这叫三疗定情。”
“哪来的规矩?”她瞪眼。
“我刚编的。”陈凡嘿嘿笑,“不过挺合理吧?”
她气笑了,抬手就要打他,结果看到他嘴角裂开的伤口,手又放下来。
“你能不能别总这样?”她低声说,“明明受了伤,还要装没事人,说什么笑话逗我开心。”
“因为你不笑的时候,我心里也难受。”陈凡看着她,“你一笑,我就觉得还能再撑一会儿。”
灵韵贵女低下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琴弦。
“你倒是嘴甜。”她小声说。
“那是天赋。”陈凡得意,“不然怎么搞定一百个老婆?”
“一百个?”她抬眼,“你现在连十个都搞不定。”
“数量不重要,质量才重要。”陈凡认真道,“比如你,温柔、聪明、会炼药、还会找人,简直是完美伴侣。”
“少拍马屁。”她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微微翘起。
陈凡看着她笑的样子,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闷痛轻了不少。
他慢慢站起身,靠着亭柱:“我得继续走了,南宫家那边不能拖。”
“你现在走?”她皱眉,“你连站都站不稳!”
“没事。”陈凡拍拍胸脯,“我有保命符,还有备用计划。”
“又装晕?”
“这次不装。”陈凡摇头,“我要正经提亲,红帖捧着,三书六礼一样不少。谁拦我,我就问他一句:你们家姑娘弹琴有南宫婉好听吗?”
灵韵贵女忍不住又笑了:“你就靠这句话闯南宫家?”
“怎么,不行?”陈凡摊手,“这话可是咱们俩的暗号。”
她愣了下:“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陈凡笑,“那天你第一次为我弹琴,我说完这句话,你笑了整整一刻钟。”
她没说话,低头看着琴,手指轻轻拨了一下弦。
叮——
一声清响,在晨光里荡开。
陈凡伸出手:“走吗?陪我去南宫家门口站一会儿?”
“不去。”她摇头。
“求你了。”陈凡作揖,“你去了,我才有底气。”
她犹豫了一下:“那你答应我,不准逞强,不准硬撑,要是撑不住,立刻回来。”
“行。”陈凡点头,“我撑不住就回头找你。”
她这才缓缓伸手,搭在他手上。
两人走出亭子,阳光洒在石阶上。
陈凡脚步依旧不稳,但她没松手。
走到第三级台阶时,他忽然停下。
“怎么了?”她问。
陈凡低头看向腰间。
那把短剑正在微微震动,剑柄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可剑身却泛起一层淡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