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冰倒下的瞬间,船舱内空气几乎凝固。牛全抱着她瘫软的身体,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发颤:“冰冰!冰冰你撑住!” 他手忙脚乱地去翻找解毒药囊,却因恐慌而抖得厉害。
那些幽蓝色的光点越来越密,汇聚成一片蠕动的光河,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水面下的“悉索”声已变成令人惊心的“沙沙”声,仿佛有亿万只细足在同时摩擦。借着黯淡天光和水面反射,众人隐约看清,那是一些指甲盖大小、甲壳幽蓝、口器尖锐的怪虫,密密麻麻,覆盖了方圆数十丈的水面,正疯狂涌来。
“是‘噬髓蓝甲虫’!”阿罗娜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惧,“沼泽深处的魔物,群居,嗜血食髓,甲壳坚硬,寻常刀剑难伤,最可怕的是数量……它们是被那药丸吸引来的!” 她目光锐利地刺向陈冰怀中滚落出的那个小玉瓶。
苏文玉脑中念头飞转。电光石火间,她目光扫过痛苦昏迷的陈冰,扫过那致命的玉瓶,再扫向身后远处——那里,张宝、吴猛的黑色梭舟正破开残余的烟雾,不紧不慢地追来,显然准备欣赏他们被毒虫吞噬的惨状。
“有了!”苏文玉眼神陡然锐利如刀,语速快而清晰,“霍将军,箭!要带倒钩、能挂住东西的!”
霍去病毫不迟疑,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特制的、箭簇带细小倒刺的猎箭。
“牛全!快,把冰冰怀里的药丸,不,把整个玉瓶,用油布和绳子牢牢绑在箭杆上!要绑死,保证瓶口在飞行中不会提前打开!”苏文玉紧接着下令。
牛全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妙啊!祸水东引!” 他几乎是扑过去,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割下一块防水油布,又扯出坚韧的皮绳,手虽抖,却以惊人的速度将那个小玉瓶死死捆扎在霍去病递来的箭杆中段,瓶口用一小团湿泥暂时封住。
“阿罗娜,风向!”苏文玉又问。
阿罗娜快速舔湿手指举在空中感受,急道:“东南微风,正对着他们来的方向!”
此时,蓝甲虫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船边,开始啃噬船体!木屑纷飞,更有一些弹跳力惊人的,试图跃上船来。林小山和程真奋力挥动兵器拍打,但虫群太多,打落一片又来一片,叮叮当当如同撞击金属。
“大师,护住船体片刻!”苏文玉看向八戒大师。
八戒大师沉喝一声,手中念珠抛出,悬于小船上空,洒下蒙蒙金光,如同一个倒扣的碗,暂时隔绝了虫群的直接啃咬。但金光在无数蓝甲虫的冲击下剧烈波动,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霍将军!”苏文玉看向霍去病,手指向后方追来的黑梭舟,特别是站在船头、隐约可见身影的张宝,“射他!把‘礼物’还回去!要准,要快!”
霍去病早已挽弓如满月,箭尖稳稳指向远处那个模糊的道袍身影。他屏息,凝神,周身气势陡然沉静,与周围虫群的躁动形成鲜明对比。箭杆上绑着的玉瓶微微颤动。
“去!”
弓弦震响,利箭离弦!这一箭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破开潮湿沉闷的空气,划出一道微弧,精准无比地朝着张宝所在位置疾射而去!
黑梭舟上,张宝正带着残忍的快意,眺望那艘被蓝色“光毯”包围、仿佛下一刻就要沉没的小船。吴猛站在他身侧,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师兄,看来葛玄师弟的‘好意’,他们消受不起……”吴猛话音未落,瞳孔骤然收缩!
一点寒星在视线中急速放大!
“小心!”吴猛下意识侧身闪避。
张宝也是悚然一惊,但他自恃道法,反应极快,拂尘一挥就想格挡或扫落来箭。然而,霍去病这一箭岂是易与?箭速快,角度刁,更带着一股沙场百炼的杀伐意志!
“噗嗤!”
箭矢擦着张宝道袍衣袖掠过,并未直接命中他身体,但箭杆上绑缚的玉瓶,却在与拂尘丝线碰撞的瞬间,碎裂开来!
瓶中药丸(实为引虫药饵)的粉末,混合着玉瓶碎片,在张宝身前轰然炸散,不少直接沾在了他的道袍和前襟上!浓烈奇异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什么东西?!”张宝又惊又怒,连忙拍打。
但已经晚了。
沼泽中,那些原本疯狂涌向苏文玉他们小船的幽蓝“光河”,仿佛齐齐顿了一下,然后,如同闻到更鲜美血腥味的鲨鱼群,所有蓝甲虫的“注意力”瞬间被那股更近、更浓郁的药引气息吸引!
“沙沙沙——!!!”
令人头皮发麻的虫潮移动声陡然转向!如同蓝色的死亡潮水,舍弃了那艘有佛光护持、且药引已转移的小破船,以更凶猛的速度,朝着张宝、吴猛的黑梭舟席卷而去!
“不好!是引虫药!快驱散!”吴猛脸色大变,急声喝道,同时飞快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一些刺鼻的粉末撒向四周。
张宝更是惊怒交加,连连挥动拂尘,打出道道符火,烧向涌来的虫群。符火过处,蓝甲虫吱吱作响,死伤一片。但虫群数量实在太庞大了,前赴后继,而且它们甲壳对火焰有一定抗性。更可怕的是,许多虫子已经爬上船舷,开始攻击船上其他人!
黑梭舟上顿时一片大乱,惨叫连连。张宝和吴猛被重点“照顾”,不得不运起全身法力抵挡,狼狈不堪,再也无暇追击。
“快走!”苏文玉见状,立刻下令。
八戒大师收回念珠,金光消散。牛全将推进器推到极限,破损的小木船歪歪斜斜,却拼尽全力朝着阿罗娜指示的、远离“瘴母潭”主区域的一处较为坚实的土丘驶去。身后,是黑梭舟上激烈的战斗光芒和隐约传来的怒骂惨叫。
暂时摆脱了虫群和追兵,但危机并未完全解除。船底进水越来越多,陈冰昏迷不醒,众人也或多或少吸入了毒雾,体力濒临极限。
终于,在木船几乎沉没的最后一刻,他们冲上了一片长着稀疏耐毒怪草的黑色土丘。众人连滚爬下船,将陈冰抬到相对干燥的地方。
牛全跪在陈冰身边,几乎要哭出来:“冰冰,你别吓我……”
苏文玉迅速检查陈冰状况,面色凝重:“药引已除,但她吸入的毒雾混合了药力,深入肺腑,需立即施救。我的轮回力可护住她心脉,但驱毒需要时间,也需要对症解药。”
她看向霍去病:“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沼泽,找到安全地方为陈冰疗伤,也需要补充体力,修复装备。”
霍去病点头,目光扫过疲惫不堪的同伴,又望向沼泽深处。张宝吴猛虽被虫群所困,但未必会死。葛玄的“算计”如此阴毒,更让人警惕。
“阿罗娜,最近的、相对安全的出路,需要多久?”霍去病沉声问。
阿罗娜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辨了辨方向:“向北,绕过那片最大的死水区,如果顺利,一天半能出沼泽边缘。但路不好走,而且……”她顿了顿,“出沼泽的地方,靠近一个西域小国的边陲哨卡,也可能有别的麻烦。”
林小山喘着粗气,看着昏迷的陈冰,又看看远处隐约还有蓝光闪烁、传来轰鸣的虫群战场,咬牙道:“管他什么麻烦,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冰冰等不起!”
程真默默递给他一个水囊,虽然自己也嘴唇干裂。
八戒大师低诵佛号,开始为陈冰诵经稳固心神。
苏文玉和霍去病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沼泽这一劫,损失惨重,但也狠狠反击了敌人。接下来,带着伤患,穿越剩余的沼泽,面对未知的西域边陲,将是另一场艰苦考验。
但团队未散,希望犹在。他们稍作休整,便背负起同伴,踏入更深的、危机四伏的沼泽迷雾之中,将身后的虫潮与敌人的气急败坏,远远甩开。只是葛玄这个名字,以及他那亦正亦邪、难以揣度的“理念”,如同沼泽的毒雾般,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