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滚鞍下马，声音撞进帐内：“北面三十里发现骑兵踪迹！人数不明，正快速南下！”
沈知微的手指还按在案上，指节微微用力。她没有抬头看帘外风动，而是盯着那把空茶壶。壶底的小孔朝下，水已流尽，桌面留下一圈湿痕。
她忽然起身，走到角落的军报架前，抽出昨日边境巡防记录。一页页翻过，目光停在一条不起眼的记注上：三日前，一支商队经黑石沟东侧小道出关，押运十车“贡瓷”，持有兵部火漆印。
她闭眼。
心镜系统启动。
三秒后，一个声音浮现：“明日换纹，引她上钩。”
她睁眼，将这页纸撕下，交给守在帐口的女官。“查这支商队所有经手之人，半个时辰内报我。”
女官领命而去。
沈知微转身走向地图桌，铺开西北全境图。敌军若从北面来，必经三条路。其中一条正是通往黑石沟旧战场的荒道。她盯着那条线看了片刻，叫人取来前日截获的“贡瓷”残片。
瓷片呈青白色，底部纹样为缠枝莲，但边缘有一处细微断裂，露出半枚刻痕。她用指尖轻抚那道缺口，看清了——是个“昭”字的起笔。
她立刻召来随军匠人。
“照这个纹样，做一百箱瓷，大小重量与真品一致。但在胎体夹层中填入火药，引线藏于釉下，遇明火即爆。”她说，“底部暗刻‘昭’字全形，要深，但不破釉。”
匠人皱眉：“若敌人不点火？”
“他们会。”沈知微说，“这批瓷，我要让他们以为是裴昭余党私运的密信载体。只要他们信了，就会当场验证。”
她亲自监督装箱。每箱六件，封泥用旧制兵部印，外裹粗麻布，再打铁箍。做完后，命一队士兵扮作商旅，护送车队沿东线小道南行，并故意绕至敌探常出没的山口停留半日。
当天傍晚，谍网回报：敌营已有消息传入，称“大周密瓷中有废帝遗诏，烧之可见朱砂字迹”。
沈知微点头，下令撤回沿途明哨，只留暗桩监视敌军动向。
次日深夜。
敌营主帐内灯火通明。
三名将领围坐案前，中间摆着一只刚拆开的瓷箱。其中一人拿起一件瓷瓶，对着烛光细看。
“就是它。”左脸带疤的主将冷笑，“纹样对得上，连封泥都一样。看来他们内部也乱了，竟让这种东西流出来。”
右侧副将接过瓶子，轻轻敲击。“声音清脆，不像有夹层。”
第三人道：“稳妥起见，还是烧一烧。若真有朱砂字，遇火不灭。”
主将点头，命人取来火盆。他亲手将瓷瓶掷入火焰之中。
火舌舔上瓷身的瞬间，一声闷响炸开。
瓷体轰然爆裂，碎片带着火星四射而出。主将被气浪掀翻在地，右臂划出一道血口。另两人也被烟尘扑倒，满头灰土。
帐外守卫还未反应过来，两侧林中已冲出数十黑衣士兵，手持短弩，迅速包围主帐。
箭矢钉入地面，形成半圆封锁线。
主将挣扎起身，拔匕欲战，却被一支弩箭射穿右腿，跪倒在地。两名副将刚爬到帐门，就被长绳套住脖颈，拖出帐外按倒在地。
寒门军迅速控制全场。
不到一刻钟，三将皆被绑缚双手，押至空地跪下。
天刚亮，沈知微率亲卫抵达现场。
她站在三人面前，未说话，只示意打开其余瓷箱。士兵当众点燃一只，瓷器再度爆炸，火光冲起数尺高。
围观将士一片哗然。
她转身对女官道：“把这些箱子抬回去，原样封存。再派快马送一份样品进宫，附我的手札。”
女官应声而去。
沈知微又下令：“三将囚于铁笼，押至前线高台示众，宣读其罪状。”
命令下达后，她登上高台，立于晨风之中。百姓闻讯赶来，围在台下观望。
一名军法官上前朗声宣布：“查逆将阿古尔等人，勾结叛党，伪造兵符，劫掠边镇，私贩军资。今查获其所夺‘密瓷’，内藏火药，显系栽赃构陷之计。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台下百姓起初沉默，随即有人喊：“烧了他们的瓷，炸的就是他们自己！”
呼声渐起，最终汇成一片。
“该杀！”
“扔进坑里埋了！”
沈知微站在台上，听着喧声，面色未变。
半个时辰后，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队禁军疾驰而至，玄甲鲜明，中央一人身披黑袍，面容冷峻。
裴砚到了。
他翻身下马，未理旁人，径直走上高台。
三将跪在铁笼中，低头不语。裴砚扫了一眼，嘴角微动，却没有说话。
他走到沈知微身边，抬手，轻轻拂去她鬓边沾上的灰烬。他的手指顺势滑下，停在她耳侧，将一缕散落的发别回耳后。
动作很轻。
他说：“知微，你比兵法更毒。”
她看着他，嘴角微扬。“臣妾只是……让他们自己走进局里。”
裴砚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低笑一声。他转身看向台下铁笼，声音恢复冷硬：“押回京，交大理寺审。三日后，当众斩首示众。”
台下百姓齐声呼好。
沈知微却在这时收回目光，望向远处山脊。
山风卷起尘土，一道影子正快速移动。
她眯了下眼。
那不是逃兵，也不是斥候。
那人背着弓，腰间挂刀，步伐极稳，贴着山脊线前行，像是在寻找什么。
她开口：“刚才那支队伍，有没有漏掉什么人？”
身边的女官立即查看名册。“回娘娘，共擒敌三十七人，三将皆在其中。按情报，敌方应有四名核心头目。”
“少了一个。”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那人忽然停下，转身面向高台方向。
距离太远，看不清脸。
但他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拇指横过喉咙。
沈知微的手指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