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被一股大力掀开,一个身影,立在寒光风雪中。
来人一身玄墨铁甲,他身形修长,远胜寻常明军将士,头盔下的脸庞轮廓分明,剑眉斜飞,鼻梁高挺。
身后几个亲兵亦是身形壮硕,愈发衬托出了此人的身份不凡。
帐内死寂。
张辅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他几乎是触电般从座椅上弹起,冲出桌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末将张辅,叩见太孙殿下!”
哗啦啦。
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浪,陈二狗、侍立一旁的亲兵、伙夫……所有帐内人员,齐刷刷跪倒一片,额头触地。
“叩见太孙殿下!!!”
只有一人未动。
周仪依旧坐在原位,手中那碗粗陶茶杯甚至没有放下。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那年轻将军身上。
从众人口中,他几乎也猜到了来人身份——
大明未来的宣德皇帝,朱棣亲孙:朱瞻基。
至于直播间一众网友,此刻也几乎全这位黄太孙的俊朗面貌所折服:
“嘶——卧槽!!太孙殿下这么帅的吗???”
“啊啊啊啊啊啊!朱瞻基!活的朱瞻基啊!这建模绝了!剑眉星目,超杀我!”
“老朱家的血统逆天啊……一个他妈比一个帅!”
“气质真绝了啊卧槽!那股子少年将军的气质……周大佬选角再次封神!”
画面中,
两道目光在空中碰撞。
朱瞻基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带着审视、疑惑,牢牢锁定在周仪脸上。
死寂在蔓延,只有帐外风雪的呜咽,和帐内压抑的呼吸声。
突的,朱瞻基动了。
他没理会周仪,而是径直走到了跪伏在地的张辅面前。
“张辅!你可知罪!?”
张辅身体猛地一颤,伏得更低:
“殿下息怒!末将……末将愚钝,不知所犯何罪?”
“不知!?”
朱瞻基声音陡然拔高,他抬起手,指向帐外:
“好个不知!你告诉孤!这满营肉香,这堆积如山的豚肉,从何而来!?啊!?”
他猛地俯身,目光冰冷如刀:
“大军粮草断绝,将士饥寒交迫,已有数日未曾饱食!冻毙饿殍者不知几何!
皇祖父忧心如焚,夜不能寐!而你前营——
你前营竟还藏着如此多的肉食!张辅!你安的是什么心!?
你是要坐视中军崩溃,还是想拥粮自重?
你分明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他猛地直起身,厉声喝道:
“来人!将这欺上瞒下的逆贼,给孤拿下!关起来!”
“喏!”
他身后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兵齐声应诺,瞬间扑向张辅。
“殿下!冤枉!冤枉呐……”
张辅魂飞魄散,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都变了调。
“国公爷!”
陈二狗也惊骇欲绝,下意识想扑过去阻拦,却被朱瞻基眼神盯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周仪终于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
“殿下,此事……”
然而,那几个亲兵动作丝毫未停,手已抓向张辅的臂膀,朱瞻基眼神冰冷,毫无制止之意。
周仪眉头微蹙,不再言语,只是对着那个方向,右手轻轻一挥。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涌现,
那几个亲兵身形猛地一滞,紧接着,一股怪异的感觉从腹部传来,几声闷哼响起——
噗通!噗通!噗通!
几人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纷纷栽倒下去,浑身酸软,一时竟挣扎不起,只能徒劳地扭动。
“妖法!护驾!保护殿下!”
朱瞻基身后几名亲兵脸色剧变,反应极快。
呛啷!腰刀出鞘,雪亮的刀锋已指向了周仪。
他们将朱瞻基牢牢护在身后,如临大敌。
帐内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朱瞻基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撼,
他死死盯着周仪,眼神中的惊骇几乎要溢出来。
“退下!”
朱瞻基猛地抬手,喝退一众亲兵。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双手抱拳,朝着周仪微微一拱:
“大明皇太孙朱瞻基,见过国师。”
语气不冷不淡,表面的礼数之下,是毫不掩饰的质疑与忌惮。
周仪亦拱手还礼,姿态从容,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从未发生:
“周仪,见过太孙殿下。”
他放下手,直视向朱瞻基那锐利的眼神:
“早听闻太孙殿下英明果决,有洪武陛下年轻时雄风。
今日一见……却为何如此冲动易怒?”
他指向那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张辅:
“殿下言张将军私藏豚肉,其心可诛,然……这些肉非是张辅私藏,乃是周某送上。
殿下为何不问青红皂白,要迁怒于张将军呢?”
“先生带来的?”
朱瞻基嘴角勾起弧度,露出讥诮:
“国师此言,未免太过……神异了!
晚辈虽说是行伍出身,早年却也曾跟着几位鸿儒,念过圣贤书!深知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理!”
他猛地一甩袖袍,指向帐外:
“先生口口声声说这几千斤鲜肉是您带来的?
那么,晚辈斗胆请教!您的辎重队伍何在?运输的车马何在?
此地风雪弥漫,路途难行,便是皇祖父的中军主力携带粮草都步履维艰!
先生孤身一人,从何而来?又凭何能带来这如山豚肉?”
他目光陡然锐利如鹰,死死盯在周仪脸上。
“休要再拿这些虚无缥缈的神通来搪塞孤!
这分明是他张辅监守自盗,私藏军粮!”
“殿下!!”
张辅再也忍不住,猛地抬起头:
“殿下!您若执意要降罪责罚,末将愿一力承担!是杀是剐,末将绝无怨言!
但国师大人乃洪武先帝亲封,与陛下渊源极深!殿下……殿下万万不可对国师无礼,需慎言呐!!”
“住口!”
朱瞻基猛地打断张辅,眼中寒芒更盛:
“孤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教!
皇祖父敬重先帝敕封之人,孤自也以礼相待!
但若有人借机生事,妖言惑众,孤亦绝不姑息!”
帐内气氛凝固如冰,朱瞻基的质问如同重石压在众人心头。
张辅和陈二狗看着周仪,神情苦涩。
周仪,却忽的笑了。
他没有再看朱瞻基,反而直接起身,走到了张辅和陈二狗面前。
“起来吧。”
他抬起手,将惊魂未定的两人直接搀了起来。
张辅和陈二狗双腿发软,下意识地望向朱瞻基,眼神里满是惶恐。
朱瞻基却只是冷冷看着周仪动作,却并未出言阻止。
“二狗啊……”
周仪仿佛看不见朱瞻基那杀人眼神一般,直接拍了拍陈二狗肩膀,语气轻松:
“二狗,这顿肉食虽说让弟兄们吃了顿饱的,但天寒地冻的一碗肉汤,怕是不够熨帖。
我估摸着,有些弟兄可能还没完全解馋。”
“啊……?”
陈二狗有些跟不上周仪的思路,一脸茫然。
周仪微微一笑,又道:
“这样吧,咱们再去取点东西。正好……也给外边的弟兄们,添点饭后的小零嘴儿。”
说完,竟不再理会朱瞻基的反应,率先迈步朝外走去。
“站住!”
朱瞻基身侧一个亲兵厉声开口:
“国师要去何处?莫非想一走了之?你眼里,还有没有太孙殿下!?”
周仪并未回头,直接走出了大帐。
“你……”
“跟上!”
朱瞻基却并未动怒,大手一挥,率着所有亲兵跟了上去。
风雪更急了。
前营的空地上,无数明军士兵还沉浸在饱餐后的满足中,剔着牙歇息。
当他们看到国师周仪、皇太孙朱再次出现,所有人都下意识跪了下去。
“见过太孙殿下!见过国师!”
周仪走到空地中央,停下了脚步。
他忽然转过身,目光重新望向朱瞻基:
“殿下……
周某所做之事,并非为了向殿下您证明什么。
怪力乱神也好,装神弄鬼也罢,周某行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也无需向任何人证明。”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变得更加低沉而有力:
“周某取肉,分食诸位将士,只是为了代后世的亿万黎民百姓,感谢他们!”
周仪抬手,指向那群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孔:
“感谢这些,此刻正忍饥挨饿、却在过去数十年,乃至未来数百年间——
为守护这个民族的血脉、守护脚下这片土地,而浴血奋战、流尽热血的……华夏将士!”
话音落下的瞬间,
周仪不再看朱瞻基,他霍然转身,面对苍茫风雪,直接抬起了右手。
嗡——
风,停了。
漫天狂舞的鹅毛大雪,在周仪抬手的刹那,骤然凝固。
朱瞻基和他身边的亲兵,此刻都睁大了眼睛。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呼——
下一秒,凝固的风雪再次解除束缚,但落下的,似乎不再是雪花。
“啊!下雹子了!?”
有士兵惊恐地大叫起来。
无数细小的“冰雹”,从静止的雪幕中倾泻而下。
“不对!那……那雹子怎么是红色的!?”
另一个士兵指着天空,声音都变了调。
“红的!全是红的!老天爷发怒了!”
“是血!是血雹子吗!?”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士兵中蔓延。朱瞻基猛地抬头,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