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红色冰雹”落下,如同星河倒灌。
“雹子!是红色的雹子!老天爷发怒了!”
“血雨腥风!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啊!”
“啊……跑啊……”
恐慌如潮水蔓延,瞬间淹没了一众将士,士兵们抱头躲避,面色惨白如纸。
“放屁!放屁!都给老子闭嘴!”
这瞬间,一声炸雷般的嘶吼响起。
陈二狗推开人群,一个箭步冲到空地中央,任凭那“红色冰雹”砸在身上、脸上。
他非但不躲,反而弯腰下去,从雪地里抄起一个红白相间的小袋子。
雪光映照下,那色彩鲜艳的包装袋清晰可见。
陈二狗死死攥着这个袋子,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他猛地抬头,望向漫天坠落的“红雹”,那张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癫的狂喜。
他高举手中之物,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仙食!是国师赐下的仙食!老子认得!老子二十年前就吃过!”
“仙食”二字如同炸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奇异小袋上。
陈二狗却不给周围人反应的时间,他双手抓住袋子边缘,狠狠一撕。
嘶啦!
塑料包装应声而裂,一股辛辣的豆制品气息瞬间传出。
陈二狗看也不看,直接将袋子口怼到嘴边,仰头灌了下去。
几根裹满了红油、撒着白芝麻的条状物滚落入口。
他腮帮子鼓动,大口咀嚼起来。
下一秒——
“呜……”
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呜咽,从陈二狗喉咙里发出。
这个在战场上断骨流血都不曾皱眉的汉子,此刻竟像个孩子,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
他死死闭着眼,肩膀耸动着,仿佛要将二十年积压的情绪都宣泄在这一口咀嚼之中。
“是它……就是这个味!辣……还带点甜丝丝的回味!
呜呜……二十年了……老子……老子记了整整二十年啊!”
陈二狗的声音哽咽着,含糊不清,却带情感重量,狠狠砸在一众士兵心头。
朱瞻基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这位皇太孙的脸上,此刻已满是骇然。
“千户……千户大人吃的……”
一个离陈二狗最近的年轻士兵,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瞬间从惊恐变成了好奇。
陈二狗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却亮得吓人。
他一把又抓起两包辣条,塞进旁边一个亲兵手里:
“愣着干啥!?吃!国师赐下的仙食!别他娘傻愣着了!吃!”
那亲兵看着手里色彩鲜艳的小包,又看看陈二狗那不容置疑的眼神……
一咬牙,一跺脚。
“嘶啦!”
他也学着陈二狗的样子,用力撕开包装。
浓郁的、带着刺激性的辛辣焦香再次弥漫开来,比刚才更加清晰。
“嘶……哈!”
瞬间,他的脸腾地涨红,额头青筋暴起,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了?有毒!?”旁边有人惊叫。
然而,那亲兵脸上的痛苦扭曲只持续了一瞬。
紧接着,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痛感和强烈快感的奇异表情在他脸上绽开。
“唔……!!!”
他猛地吸了一大口冷气,手上动作却快得出奇。
他又抓起一根塞进嘴里,一边被辣得猛抽气,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喊: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辣得爽!香得……香得过瘾!好吃!太他妈好吃了!”
仿佛一颗火星落入了干柴堆。
“真能吃啊!弟兄们!抢啊!仙食!”
“给我一包!”
“给我!我的!”
“嘶啦……嘶啦!”撕包装袋的声音此起彼伏。
“嘶哈……好辣!过瘾!”
“香!真香!这到底啥子做的?比肉都带劲!”
“快快!再给我一包!”
“哎哟!辣死老子了!爽!”
……
整个前营彻底陷入了疯狂。
恐惧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士兵们如同出闸猛兽,在雪地里疯狂捡拾那些红白小袋。
有人迫不及待撕开就塞,被辣得龇牙咧嘴却又欲罢不能;
有人小心翼翼撕开,仔细端详着里面油亮的“仙食”,然后才试探着咬下一口;
更多人则是直接抓起一把,一边猛嚼一边发出满足的喟叹……
雪地上,帐篷边,无数红白相间的辣条包装袋被丢得到处都是。
士兵们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原始的快感,被辣得满头大汗,嘴唇通红,却一个个吃得眉飞色舞,大呼小叫。
辣带来的痛感,混合着香辛料的刺激,竟成了一种驱散严寒的狂欢。
直播间弹幕在短暂的寂静后,被这魔幻又喜感的一幕彻底刷爆:
“卧槽卧槽卧槽!大型真香现场!明军集体辣条狂欢节开幕了!”
“陈二狗:20年了!你知道这20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就等着这一口辣条啊!(泪崩)”
“二狗子这波回忆杀暴击!从娃娃兵到千户,辣条战神初心不改!”
“哈哈哈快看那个小兵的表情!从‘卧槽有毒’到‘卧槽真香’只需要一秒钟!”
“朱瞻基:???我的威严呢?我的审问呢?怎么全变成嗦辣条了???”
“笑不活了家人们!明军:什么阿鲁台,什么风雪,有辣条就是天堂!”
……
在这片忘乎所以的“嘶哈”声里,朱瞻基表情也彻底变了。
他默默注视着眼前这荒谬却又真实无比的场面,眼底深处最后一丝疑虑和试探,终于彻底消散。
没有任何征兆。
在周围亲兵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朱瞻基猛地一撩脚边披风,右腿屈膝,竟朝着周仪直接跪了下去。
“晚辈……朱瞻基!”
他抬起头,眼里的质疑和傲慢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郑重:
“叩见国师!”
他声音洪亮,穿透了营地的喧嚣。
“方才,晚辈狂妄无知,冒犯仙驾,言语多有冲撞不敬!
晚辈……请国师恕罪!”
他身后几名亲兵,看着太孙殿下如此姿态,早已骇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站着,
扑通扑通,众亲兵紧跟着,齐刷刷跪倒了一地。
“叩见国师!请国师恕罪!”
营地里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数士兵停下了咀嚼和嘶哈,怔怔地望着这一幕。
风雪似乎也在此刻小了些许。
周仪垂眸看着朱瞻基,脸上并无多少意外,反而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伸出手,轻轻扶住朱瞻基的臂膀:
“殿下请起。”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朱瞻基耳边:
“殿下是不相信别人讲的关于周某的一切,非要演这一出戏,亲自试探一番,才肯信么?”
朱瞻基身体微微一僵,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晚辈……确有此心!”
他顺着周仪的搀扶站起身来,语气带着追忆:
“实不相瞒,国师!晚辈自孩提之时起,便常听皇祖父讲起您的故事。
讲您与太祖高皇帝在钟离县的初遇,
讲您挥手间抚慰万千将士思乡之苦的扁食盛宴,
更讲您带一众前辈去后世漯江,指引后世方向……
皇祖父每每提及国师,言语间皆是推崇备至,视若神明。
晚辈……心向往之!”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沉凝:
“然……国师容禀!此刻我大军远征在外,深入漠北不毛之地,后有狡诈强敌尾随,军中断粮多日,人心惶惶!
此等境地,步步皆如履薄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酿成大祸,
晚辈身为皇储,肩负三军将士性命与大明国运,不得不……慎之又慎!”
他再次对着周仪,郑重地抱拳躬身:
“晚辈……不得不以跋扈之态,行试探之举!
冒犯之处,绝非晚辈本心!还望国师……见谅!”
这番话说得坦荡诚恳,将一位储君的责任感和帝王心术,表露无遗。
直播间弹幕再次被朱瞻基的智慧与担当所折服:
“卧槽!原来如此!太孙殿下这波在大气层!刚才的跋扈全是装的!?”
“为了稳住军心,不惜自污形象试探国师真假?老朱这孙子……这政治智慧绝了啊!”
“泪目!朱棣教得好啊!我刚刚也完全被骗过去了!”
“大明有这种储君,何愁不强?格局打开了家人们!”
“周大佬这剧情安排也没的说啊,一环扣一环的,居然还有反转……”
……
画面中,
周仪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对少年的这点小心思,自然不会见怪。
“殿下身居高位,自然思虑良多,周某岂会怪罪?”
他拍了拍朱瞻基的臂膀:“对了,陛下中军何在?何时能到此处?”
提到祖父,朱瞻基脸上的凝重稍缓,露出少年人应有的轻松笑意:
“皇祖父就在后方不远。只是连日辛劳,加之漠北苦寒,偶感风寒,因此行军稍缓。
晚辈方才正是接到朱将军急报,言国师驾临,才抢先一步赶来。”
他语气轻松,显然认为朱棣只是普通风寒。
周仪闻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但脸上依旧平静如水,只是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此刻的朱瞻基也彻底恢复了少年的秉性,他低下头,目光瞬间落在了满地辣条包装上。
方才那勾魂夺魄的香气,此刻正不断撩拨着味蕾。
“先生,此物……”
朱瞻基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周仪莞尔:“殿下也想尝尝这小零食的滋味?”
“哈哈哈……正有此意!”
朱瞻基此刻也毫无了储君架子,弯腰从脚边,直接捞起了一包辣条。
“殿下不可!恐……”
他身后一个亲兵下意识想要阻止。
“哎,怕什么!”
朱瞻基大手一挥,将那亲兵的话堵了回去。
他学着陈二狗的样子,双手用力,撕开了包装袋。
浓烈的辛辣香气再次扑面而来。
朱瞻基毫不犹豫,捏起一根油亮红艳的辣条,送入口里。
“嗯……!”
他眉头瞬间皱起,旋即又猛地舒展,腮帮子快速鼓动几下,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嘶——哈!好辣!够劲!”
他一边猛吸气,一边却忍不住又捏起第二根塞进嘴里:
“香!果然奇香!这滋味……霸道!比御膳房那些甜腻腻的点心强出百倍!哈哈哈……”
他吃得兴起,顺手又捞起几包,一股脑抛给身后几个亲兵:
“都尝尝!国师赏的,这才是人间美味!尝尝!”
亲兵们手忙脚乱地接过,再也顾不得许多,学着主子的样子,撕开就往嘴里塞。
顿时,一片“嘶哈”声在朱瞻基身后响起,几位亲兵的脸也涨成了猪肝色,表情扭曲,却又吃得停不下来,滑稽又真实。
朱瞻基嚼着辣条,意气风发,嘴里的话却也没停下来:
“先生!遇见您,真乃我明军将士之福,大明社稷之幸!嘶……
有您赐下这些仙食肉粮,将士们果腹驱寒,士气大振!嘶……
待皇祖父龙体稍安,我大明雄师必能重整旗鼓,将那阿鲁台部彻底荡平!”
他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胜利已在眼前。
然而,周仪却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无奈。
“殿下……”
朱瞻基咀嚼的动作一顿,重新看向周仪。
“周某此次前来,只是为见永乐皇帝陛下一面。
运来这些鲜肉与零食,让将士们饱餐一顿,暖暖身子,已是……僭越了。”
朱瞻基眉头微蹙,显然无法理解:
“先生身份超然,乃我大明国师,何来僭越之说?”
“殿下……”
周仪的声音低沉下去,表情更显苦涩:
“此‘僭越’,非是僭越君臣本分,而是……僭越了冥冥时空之中,维系着过去与未来的……天道规则。”
朱瞻基脸上的轻松与豪情彻底凝固了。
他看着周仪眼中那份忧虑,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追问这“天道规则”究竟是何物……
哒哒哒哒——!
忽的,
一阵急促到撕裂空气的马蹄声,猛地从营地外的风雪深处传来。
蹄声如雷,瞬间压过了营地内的所有声音。
“护驾!”
朱瞻基几个亲兵亡魂大冒,可当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营地栅栏已被轰然撞开。
一队浑身冒着白汽的黑甲骑兵,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煞神,疯狂闯入了营地。
为首骑士勒住战马,发出一声凄厉长嘶。
“国师!国师何在!?快!快救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