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田村的日子像山涧溪流,平静而缓慢地向前流淌。苏恬几乎完全切断了与外界浮华的联系,手机成了偶尔与周明、夏小暖报平安和接收剧本修改件的工具。她的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手掌的茧子更厚实了些,走在田埂上,脚步稳得和本地姑娘没什么两样。她甚至学会了用方言简单地和村民们打招呼,帮着王奶奶喂鸡、烧灶,真正成了这个村庄短暂的一份子。
这种彻底的沉浸,让“春苗”在她心中不再是需要“扮演”的角色,而是逐渐长成了她血肉的一部分。她开始懂得那份面对苦难时近乎麻木的沉默,不是因为无知,而是因为所有力气都用来扛起生活本身;她理解了那看向土地时混合着疲惫与希冀的眼神,因为那是他们全部的生计和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便她远离漩涡中心,那潭浑水也总会想办法漾及池鱼。
这天,苏恬正跟着李叔学习怎么给秧苗手动除虫,手机在口袋里固执地震动起来。是周明,语气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焦躁。
“恬恬,秦雨薇那边又出新招了!这次更下作!”
苏恬走到田埂边,示意李叔自己先忙,才低声问:“她又做了什么?”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自称是你‘高中同学’的人,在网上发‘回忆录’!”周明气得声音发颤,“里面全是捏造!说你高中时期就……就行为不端,抢别人男朋友,还暗示你……和校外社会人员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才没考上好大学,早早出来混社会!”
苏恬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原主的过去确实不算光彩,有些黑历史她也知道,但被如此具体、如此恶毒地捏造,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寒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娱乐圈竞争的底线,这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和名誉毁坏。
“证据呢?”苏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全是文字描述,配了几张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正脸的所谓‘旧照’!”周明啐了一口,“但这种东西最恶心!它不需要实锤,只要撒出去,就能在不明真相的人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尤其是你现在形象刚有好转!”
苏恬看着眼前绿意盎然的稻田,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粪肥气味的气息,那真实的、略带辛辣的味道奇异地压下了她心头的翻涌。
“周哥,报警。”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连同之前几次水军攻击的证据,一起交给警方。发律师函已经不够了,这次必须走法律程序,告她诽谤。”
周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是该这样!不能再让她这么无法无天!我马上去办!”
“另外,”苏恬补充道,“联系一下《演员的竞技场》节目组,我记得当时签合约时有背景调查,我的学籍档案是清白的。看能否请他们出具一份简单的、关于我基本情况的证明,不需要多详细,只要证明我并非如她所言那般不堪即可。”
“好!我这就去协调!”
挂了电话,苏恬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新插的秧苗上。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对这种永无休止的、来自暗处的恶意感到厌倦。
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不愿意把精力放在提升自己上,而是执着于用最肮脏的手段把别人拖入泥潭。
“闺女,咋啦?脸色这么难看?”王奶奶挎着篮子走过来,关切地问。
苏恬回过神,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奶奶,就是有点累。”
王奶奶浑浊却通透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还带着温度的煮鸡蛋,塞到她手里:“累就歇歇。人啊,就像这地里的庄稼,有风有雨不怕,根扎得深,就倒不了。吃点东西,心里就踏实了。”
握着那枚温热的鸡蛋,苏恬眼眶微微发热。是啊,根扎得深,就倒不了。她的根,不在那些浮华的热搜和通稿里,而是在这里,在每一个她认真对待的角色里,在她对表演始终不变的敬畏和热爱里。
她剥开鸡蛋,小口吃着。蛋黄噎人,却带着食物最本真的香味。
几天后,苏恬工作室官方微博发布了严正声明和律师函,明确表示已就近期网络上持续传播的针对苏恬女士的诽谤、侮辱性不实言论,向公安机关报案,并同步启动了法律诉讼程序,坚决追究造谣者和传播者的法律责任。同时,附上了《演员的竞技场》节目组出具的情况说明,证实苏恬女士参与节目时提供的个人基本信息真实有效,学籍清晰。
这一次,回应不再是软绵绵的“保留追究权利”,而是硬邦邦的“已报案”、“已起诉”。
舆论一片哗然。
「支持维权!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早就该这样了!造谣成本太低了!」
「看那些黑子还敢不敢瞎蹦跶!」
“这波刚得漂亮!苏恬好样的!”
法律的重锤,远比任何公关文案都更有力量。那些喧嚣的、恶意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秦雨薇那边,也暂时没了动静,不知是被震慑住了,还是在酝酿更恶毒的计划。
苏恬没有再去关注后续。她知道,与恶魔缠斗太久,自身亦会成为恶魔。她只需要向前看,走好自己的路。
她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春苗”的准备中。她开始跟着村里的妇女学习纺线、织布,虽然笨手笨脚,却乐在其中。她记录下不同天气下天空的颜色,泥土的湿度,人们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夜晚,她继续在灯下写写画画,笔记本上,“春苗”的形象越来越丰满,越来越有力量。
偶尔,她会收到秦铮发来的信息,依旧是关于剧本和角色的探讨,偶尔夹杂一张剧组日常的照片,比如天边奇特的云,或者道具组做坏了的搞笑道具。这种不涉风月、只关专业的交流,让她感到舒适而安心。
至于顾景琛,自那次之后,再没有消息。苏恬也渐渐将他那份“遥远的关照”抛诸脑后。现在的她,更相信脚踏实地自己挣来的一切。
望田村的夜空,星子依旧璀璨。苏恬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那片浩瀚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