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森林的晨光穿透云层时。
古月方源的铁剑已经在树干上劈出了第三十七道剑痕。
剑痕深浅一致，边缘齐整，连溅落的木屑都带着精准的弧度。
这是他十年如一日练出的本能，没有命途加持，便用肌肉记忆填补每一分差距。
“哥！”
熟悉的呼喊从林间小道传来，古月天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晨光里。
十七岁的少年身形挺拔，月白色的族服衬得他面容俊朗。
袖口绣着的“存护”图腾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那是古月族长亲赐的标识，象征着族中最受重视的命途传承者。
他手里提着食盒，脚步轻快地奔过来，发梢还沾着晨露：
“娘要是知道你又天不亮就来练剑，又该念叨你不爱惜身子了。”
方源收剑入鞘，墨色长发下的眼睛依旧沉静。
他今年十八岁，比弟弟高出半个头，肩背宽阔得能挡住林间的风。
十年间的厮杀让他身上添了不少伤疤，最显眼的一道在左臂。
是十二岁那年为护着方天，被丰饶孽物的利爪划开的。
他接过食盒，指尖触到弟弟温热的手：
“族里今天没课？”
“族长说我最近存护屏障练得稳，放我半日假。”
古月方天说着，自然地从食盒里拿出温热的粟米饼，递到方源嘴边：
“你尝尝，我特意让灶房多加了芝麻。”
“对了，昨天狩猎队的人还跟我夸你呢。”
“说你只用三剑就挑了只铁甲熊，比队里的命途行者还快。”
方源咬了口饼，芝麻的香气在嘴里散开。
他没接话，只是看向弟弟手腕上的银镯。
那是父母留下的遗物，六年前他们跟着护卫队去清缴丰饶孽物巢穴。
却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孽物潮，最后连尸骨都没找回来。
那天方源把自己关在房里，磨了一夜的剑。
直到天快亮时，才听到门外方天压抑的哭声。
他打开门，看到弟弟攥着父母留下的银镯，红着眼眶说“哥，以后我保护你”。
那时方天的命途还没觉醒，却已经学着把害怕藏在心里。
“哥，你在想什么？”
古月天见他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是不是又在想爹娘了？”
方源回过神，摇了摇头，把剩下的粟米饼递给弟弟：
“没什么。下午我要去城西的废矿场，据说那里有新的变异蛛巢，你……”
“我跟你一起去！”
古月天立刻打断他，眼里亮得像有光：
“我的存护屏障现在能挡住孽物的攻击了。”
“能给你罩两层盾，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方源看着他急切的样子，没像往常一样拒绝。
这几年天儿觉醒存护命途后，实力涨得飞快，族长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存护天才。
屏障强度比族里的长老还强上三分。
可每次自己出去执行危险任务，天儿还是会想方设法跟来。
说“哥没有命途，我得护着你”。
就像小时候，明明自己怕得发抖，却还要挡在他身前。
说“我哥很厉害，你们别欺负他”。
“好。”
方源点头，指尖在剑鞘上轻轻摩挲：
“但你得答应我，遇到危险先躲起来，别硬扛。”
古月方天用力点头，像个得到糖的孩子，转身去牵自己的盾杖。
那是族长特意为他打造的，杖身嵌着存护水晶，能让他的屏障强度再提升三成。
看着弟弟雀跃的背影，方源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们回到聚居点时，正好遇到族里的几个少年。
为首的古月辰看到他们，故意放慢了脚步，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蔑：
“哟，这不是我们的‘无命途战神’和‘存护天才’吗？”
“怎么，方源，又要去哪个废区找孽物练手啊？”
“可惜啊，再能打也没命途，一辈子都是个野路子。”
旁边的少年跟着哄笑起来，有人阴阳怪气地说：
“就是，天儿现在可是族长的亲传弟子，再过两年就能进族老会了。”
“怎么还总跟个没命途的人混在一起，不怕被人笑话吗？”
古月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盾杖的手紧了紧。
就要上前理论，却被方源拉住了。
方源看着古月辰，目光冷得像冰：
“说完就让开，别挡路。”
古月辰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怵，却还是硬撑着：
“怎么，想打架？方源，我可是觉醒了命途的。”
“你没命途，真要动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辰哥，跟他废什么话啊。”
旁边的少年凑过来，压低声音说：
“族长说了，天儿是族里的重点培养对象。”
“别跟方源走太近，免得影响天儿的前途。”
“再说了，一个没命途的人，迟早要被聚居点淘汰。”
“到时候方天自然就跟他划清界限了。”
这话像根针，扎得古月天瞬间红了眼。
他猛地挣开方源的手，上前一步，盾杖在地上一顿。
淡蓝色的存护屏障瞬间展开，将他和方源护在里面：
“你们胡说！我哥才不是没前途的人！”
“他比你们这些只会靠命途的人厉害多了！”
“还有，我永远不会跟我哥划清界限。”
“谁要是再敢说我哥的坏话，我就对谁不客气！”
屏障上的光芒越来越亮，古月辰等人被屏障的威压逼得后退了两步。
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们没想到，古月方天为了方源，居然会动用存护命途来对抗族人。
方源看着弟弟挺直的背影，心里毫无波澜。
他伸手拍了拍古月天的肩膀，示意他收起屏障，然后看向古月辰：
“我们还有事，没空跟你们耗。”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说方天的坏话。”
“我不介意让你们尝尝，没命途的人，怎么打趴下有命途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十年间在生死边缘磨出的威慑力。
古月辰等人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方源牵着古月天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直到走出很远，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不甘议论声。
“哥，对不起，刚才我没控制住情绪。”
古月方天有些愧疚地说：
“族长说过，不能轻易对族人动用命途，我……”
“没事。”
方源打断他，语气很平静：
“他们说得不对，你不用听。”
古月方天抬头看着哥哥的侧脸，心里一阵发酸。
十二岁那年哥为了护他，被孽物抓伤，躺在病床上说着说“没事”。
“哥。”
古月天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方源：
“等我再强一点，我就跟族长说，让他给你安排个族里的职位。”
“不用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任务了。”
“族长很看重我，他肯定会答应的。”
“而且我的存护命途，以后不仅能保护聚居点。”
“还能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方源看着弟弟眼里的认真，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指尖带着刚握过剑的薄茧，却轻得怕碰疼他：
“好，我等着。”
下午的废矿场弥漫着铁锈和腐臭的味道。
阳光透过矿洞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方源走在前面，手里的铁剑已经出鞘，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古月天跟在他身后，盾杖紧握在手里。
淡蓝色的存护屏障始终笼罩着两人，连一丝灰尘都透不进来。
“哥，前面有动静。”
古月天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说：
“我能感觉到，有很多东西在动，应该是变异蛛。”
方源点点头，示意他退后，自己则放慢脚步，一点点朝着矿洞深处走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蛛巢。
那是一个巨大的灰白色蛛网，上面挂满了变异蛛的卵囊。
几十只拳头大的变异蛛在蛛网上爬动，暗红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凶光。
“小心点，这些变异蛛有毒，被它们咬到会麻痹神经。”
方源回头对古月天说：
“你待在这里，别过来，我去清理它们。”
“不行，我跟你一起。”
古月天立刻说：
“我的屏障能挡住它们的毒液，而且我还能帮你牵制它们，你专心攻击就好。”
方源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古月天已经举起了盾杖，屏障的光芒又亮了几分。
他知道弟弟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跟在我身后，别离开屏障范围。”
两人并肩朝着蛛巢走去。
变异蛛很快发现了他们，纷纷从蛛网上跳下来，朝着他们扑过来。
方源的铁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寒光，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变异蛛的头部。
那是它们的弱点。
古月天则操控着屏障，将扑过来的变异蛛挡在外面。
偶尔还会用盾杖发出一道防御波，将靠近的变异蛛震飞。
战斗进行得很顺利，直到一只体型比其他变异蛛大两倍的蛛后从蛛巢深处爬出来。
它的外壳呈黑色，上面布满了尖刺，嘴里吐着粘稠的蛛丝。
暗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源和古月天，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入侵者。
“哥，小心！这是蛛后！”
古月天立刻加强了屏障，双手握着盾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它的蛛丝很黏，而且有毒，别被它缠到！”
蛛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突然朝着方源吐出一团蛛丝。
方源立刻侧身躲开，蛛丝落在地上，瞬间就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坑。
他刚想反击，蛛后又吐出几道蛛丝，朝着古月天缠去。
它显然看出，古月方天的屏障是最大的威胁，想先解决掉他。
“方天，躲开！”
方源大喊一声，手里的铁剑朝着蛛后掷了过去。
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直刺蛛后的眼睛。
蛛后被迫停下攻击，侧身躲开铁剑，却没想到方源已经冲了过来。
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蛛后的头部狠狠砸去。
这是他多年来在战斗中总结的经验，对付有外壳的孽物。
要先攻击它们的眼睛和关节，那里是最脆弱的地方。
蛛后被石头砸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转身就要用爪子攻击方源。
就在这时，古月方天突然冲了过来，盾杖在地上一顿。
一道厚重的存护屏障挡在了方源身前。
蛛后的爪子狠狠拍在屏障上，发出一声巨响，屏障上泛起一阵涟漪，却没有破碎。
“哥，快攻击它的关节！它的后腿关节没有外壳保护！”
古月天大喊着，双手紧握盾杖，屏障的光芒越来越亮，显然已经用了全力。
方源立刻会意，绕到蛛后的身后，捡起刚才掷出去的铁剑。
朝着蛛后的后腿关节狠狠刺去。
铁剑瞬间刺穿了蛛后的关节，墨绿色的血液喷了出来。
蛛后疼得疯狂挣扎，转身就要攻击方源，却被古月天用屏障死死困住。
“哥，就是现在！”
古月天大喊着，用尽全身力气，将屏障收缩，紧紧地束缚住蛛后的身体。
方源抓住机会，纵身跃起，手里的铁剑朝着蛛后的头部狠狠刺去。
这一次，铁剑没有被躲开，直接刺穿了蛛后的眼睛，深入它的脑部。
蛛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庞大的身体晃了晃，轰然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战斗结束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古月天收起屏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哥，我们赢了！我就说我的屏障很厉害吧！”
方源走过去，检查了一下他有没有受伤，看到弟弟没事，才松了口气。
他伸手擦了擦弟弟脸上的灰尘，动作依旧轻柔：
“做得好。”
两人清理完矿洞里的蛛巢。
带着收集到的蛛丝和卵囊（这些都是聚居点需要的物资）。
朝着聚居点走去。
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方源牵着古月天的手，脚步坚定而平稳。
路上，古月天突然说：
“哥，再过几天就是族里的祭典了。”
“族长说要在祭典上宣布我成为族老会的预备成员。”
“到时候我就能跟族里申请，让你不用再去做外围任务了。”
“你可以去族里的武馆当教头，教族里的孩子格斗技巧。”
“那样既安全，又能发挥你的本事。”
方源看着弟弟眼里的期待，点了点头：
“好。”
他知道，天儿一直想让他过上安稳的生活，不想再看到他每天出生入死。
而他自己，其实也不在乎有没有命途，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只在乎自己的事情。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柔和。
方源握紧手里的铁剑，一步步朝着聚居点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像一棵在废墟中顽强生长的树。
而现在，这棵树的身边，多了另一棵同样坚韧的树，他们相互依靠，相互守护。
在这颗被丰饶摧毁的星球上，朝着未来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