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芷也觉殿内空气凝滞,加之刚才萧景瑞的闹剧更添烦闷,便微微颔首。她侧身,低声对身旁的萧承晏道:“王爷,殿内有些气闷,妾身与明姝去外面廊下透透气,片刻即回。”
萧承晏面具下的目光扫过赵明姝,又落在苏清芷沉静的侧脸上,点了点头,低声道:“小心些,莫走远。”方才萧景瑞的举动,让他心中警惕未消。
苏清芷与赵明姝悄然离席,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两人沿着灯火通明的回廊,走向御花园深处。微风拂面,带着草木的清香,顿时让人精神一振。
“可憋死我了!”赵明姝夸张地舒了口气,活动着脖子,“那北狄公主的眼神,跟刀子似的,都快把你身上戳出洞了!还有那瑞王,心思恁地龌龊!靖王爷刚才真是…太解气了!”她学着萧承晏的样子,逗得苏清芷也莞尔一笑。
两人寻了一处临水的八角凉亭坐下,赵明姝正叽叽喳喳地说着方才殿内的趣事,一道艳丽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亭口,挡住了月光。
正是赫连娜仁,她吊着左臂,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惨白,眼神却燃烧着疯狂和怨毒地看着苏清芷。
“呵,躲到这里来清静了?”赫连娜仁的声音又尖又冷,带着讥讽,“怎么?是觉得麟德殿里,坐在那个毁了容、还坐着轮椅的残废王爷身边,丢了你神医王妃的脸面?还是说…你也觉得他不配?”
赵明姝猛地站起身:“赫连娜仁!你嘴巴放干净点!”
苏清芷脸上的浅笑瞬间消失,眸光冷冽。她缓缓起身,衣袂在风中轻扬,眼神冰冷地迎视着赫连娜仁充满恶意的视线:“公主殿下的断臂之痛,看来并未让您学会谨言慎行。”
“你!”赫连娜仁被戳到痛处,眼中凶光大盛。
就在她欲再次口出恶言时,苏清芷藏在袖下的右手极其隐蔽地一拂!一缕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细微粉末,借着微风,悄无声息地飘向赫连娜仁!苏清芷出手迅速,动作幅度极小,在昏暗的光线下,连近在咫尺的赵明姝都未曾看清,只觉苏清芷似乎抬了一下手。
苏清芷心中默算着时间,这药粉是她精心调配,接触皮肤后并不会立刻发作,而是需要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才会起效。届时宫宴早已结束,众人各自散去。一旦发作,浑身会起满又红又肿的疹子,奇痒难耐,令人抓心挠肺,却绝不致命,也查不出明确的毒源。即使赫连娜仁事后明白是她动的手脚,无凭无据,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而且,发作时她已不在宫中,更无法当众指认。
苏清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至于配与不配,轮不到你置喙。倒是公主殿下,贵为北狄明珠,却要千里迢迢来我崇胤和亲……”她故意顿了顿,上下打量了赫连娜仁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却无人问津的货物,“怎么?是北狄草原上的儿郎都瞎了眼,无人能入公主法眼?还是说…公主在北狄实在寻不到一个肯娶之人,才不得不来我崇胤碰碰运气?”
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悲悯的惋惜:“可惜啊,看今日宫宴的情形,我崇胤的皇子勋贵们,似乎也对公主…敬谢不敏呢。”
“苏清芷……!!!”赫连娜仁被这番诛心之言彻底点燃!被当面嘲讽没人要,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怒和屈辱感直冲头顶,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浑身剧烈颤抖,吊着的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更刺激得她理智全失!她猛地向前一步,似乎想扑上去撕烂苏清芷那张嘴!
她指着苏清芷,指尖都在颤抖,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和怨毒,“你竟敢如此羞辱本公主!你等着!我哥哥,北狄的太子殿下,他看上的猎物,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你,还有你那个残废王爷,都给我等着瞧!”
撂下这句充满威胁的狠话,赫连娜仁狠狠一跺脚,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孔雀,猛地转身,带着满腔的屈辱和愤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凉亭。
猎物?苏清芷望着赫连娜仁消失在凉亭中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麟德殿内,气氛依旧沉闷。皇上正与右贤王虚与委蛇,心中焦灼地盘算着如何将赫连娜仁这个烫手山芋尽快塞出去。
苏清芷与赵明姝刚刚远离了赫连娜仁带来的不愉快氛围,还未来得及细说方才之事,凉亭的入口处光线一暗,又一道身影踱步而来。
来人身形挺拔,正是七皇子萧景瑞。他脸上已不见方才在殿中被萧承晏威慑后的狼狈,重新挂上了惯常的、带着几分风流倜傥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的阴鸷尚未完全散去。
“靖王妃,赵小姐,”萧景瑞笑着拱手,“好巧,本王也觉得殿内气闷,出来寻个清净,不想在此遇见二位佳人。”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苏清芷的身上,带着一丝未消的执念。
赵明姝皱了皱眉,对他这故作熟稔的姿态有些不喜,缓缓见礼:“瑞王。”苏清芷则神色平静,微微颔首:“瑞王。”
萧景瑞自顾自地在凉亭石凳上坐下,看着苏清芷道:“方才席间,靖王对王妃真是呵护备至,十杯烈酒,面不改色,着实令人……大开眼界。”他语气微妙,像是在赞叹,又像是在提醒苏清芷,萧承晏的强势保护下,她也不过是依附于人的存在。
苏清芷还未答话,又一个沉稳中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响起:
“七弟好兴致,这御花园的凉亭,今夜倒成了聚会之所?”二皇子萧翊宸缓步踏入亭中,他一身墨色蟒袍,气度雍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在萧景瑞和苏清芷之间意味深长地扫过,最后也落在了苏清芷的身上,只是那目光比萧景瑞含蓄得多,带着更深沉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