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芷依旧保持着谨慎:“二殿下有心了,皇上的情况正在好转,但需循序渐进。二殿下提供的支持,若有需要,定会开口。至于下毒时间……此毒诡异,潜伏期长且症状缺乏特异性,难以精确判断具体时日,恐怕还需从日常起居细节入手细查。”她再次强调毒素的难以判断,将具体调查工作推了出去。
除了这些主要人物,各宫妃嫔、甚至一些试图巴结的朝臣家眷,也变着法地想递话进来或求见,都被苏清芷以需静心研制解药为由,大部分婉拒了。
她就像处在一个巨大的旋涡中心,周围是各色打着关心旗号、实则暗流汹涌的试探与算计。她深知,她的每一句回答都可能被过度解读,每一个表情都可能被拿来大做文章。
她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精湛的演技和模糊不清的专业术语,小心翼翼地周旋其间,既要维持自己尽力救治的形象,又要保护好自己,更要在不动声色中,观察每一个人,从他们的言语神态间,捕捉那隐藏至深的蛛丝马迹。
她虽聪慧机敏,但连日来的高度紧张和虚与委蛇,也让她感到一丝疲惫。她格外想念靖王府的清净,更想念那个能让她全然安心依靠的怀抱。
而宫外那辆日日等候在靖王府门外的马车,以及她夫君萧承晏的处境,她尚且一无所知。
苏清芷深知自己手握皇上的性命,早已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处处小心,饮食起居皆格外留意,连宫女奉上的茶水,她都要以银针试过,或以指尖微沾品尝确认无误后,方才饮用。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或者说,对方的手段也愈发刁钻隐蔽。
这日午膳,宫女照例呈上各色佳肴,皆是御膳房精心烹制,色香味俱全。苏清芷目光扫过,看似与往日无异。她拿起银筷,先是尝了一口清炖汤品,无异样。又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也无异样。
就在她的筷子伸向那碟她平日颇为喜爱的蟹粉狮子头时,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苏清芷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筷子依旧落了下去,夹起一小块狮子头。然而,她并未立刻送入口中,而是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哎呀”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坏了!”她蹙起眉头,声音带着惊慌,“我的一只耳环好像不见了!那是王爷特意为我寻来的赤金点翠珍珠耳环,我最是喜欢了,可不能丢了!”
她说着,竟放下筷子,站起身,故作焦急地在座位四周低头寻找起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房间的角落,然后故意将袖中早已准备好的一只耳环,快速且隐蔽地弹到了屏风脚下的阴影里。
一旁的宫女们见她如此着急,又听闻是靖王爷所赠,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靖王妃别急,奴婢们帮您找找!”
“快,快帮我找找!定是刚才不小心掉在哪里了!”苏清芷催促着,一脸懊恼和心疼。
宫女们立刻分散开来,弯腰俯身,仔细地在房间各处搜寻起来。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寻找耳环吸引的短暂空隙,苏清芷迅速用宽大的袖口作掩护,将筷子上那块可疑的狮子头飞快地拨入早已备在袖中的一方干净丝帕里,小心包好藏入袖袋。
做完这一切,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假装寻找耳环,甚至还焦急地催促着宫女们:“仔细找找角落里!说不定滚到哪儿去了!”
恰在此时,一名宫女在屏风脚下惊喜地叫道:“找到了!靖王妃,您看是不是这只?”她捧着那枚苏清芷丢下的耳环跑了过来。
苏清芷立刻接过,脸上瞬间绽放出如释重负的惊喜笑容:“正是正是!太好了!真是多谢你了!可算是找到了,吓死我了!”她宝贝似的将耳环重新戴好,还轻轻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演完这出戏,她才重新坐回餐桌旁。经过这番惊吓,她自然显得食欲不佳,只又随意吃了两口绝对安全的米饭和清菜,便放下了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道:“许是方才着急,没了胃口,收下去吧。”
宫女们不疑有他,上前恭敬地撤下了餐盘。
待宫女们退下后,苏清芷立刻寻了个借口支开旁人,独自进入内室。她取出袖中丝帕包裹的狮子头,仔细捻起一点,凑近鼻尖再次确认,又用银簪尖端挑起些许,观察其色泽和质地。又取出一些她自制的简易试毒药剂,极少量地取了一点样品进行检测。
结果让她的眼神愈发冰冷,这是一种极其阴损的慢性毒药,此毒每次摄入微量并不会立刻发作,反而会让人感到些许精神振奋的假象,但其会逐渐侵蚀五脏经脉,沉积体内,若连续服用超过七日,便会突然引发心脉骤停,造成暴毙而亡的假象,宛如急症,极难查出根源!
好狠毒的心思!好谨慎的手段!只在她最喜欢的菜里下毒,且计算好了她每日的食用量,若非她异于常人的警觉,恐怕真要着了道!
苏清芷眼中寒光闪烁,心中冷笑。背后之人,终于是按捺不住了,开始对她下杀手了!
而且此人心思缜密,手段阴毒,绝非谢贵妃那种嚣张跋扈的草包所能为!
这皇宫,果然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她原本还想继续拖延,引出更多幕后之人的破绽。但如今对方已然直接下死手了,她必须改变策略,尽快掌握主动权!
是时候,让该醒的人醒过来了!
翌日,又到了为皇上施针的时辰,太后和皇后依旧准时到来,关注着皇上的病情。
苏清芷净手焚香,像往常一样为皇上施针,动作行云流水。但在几处关键的穴位上,她下针的力度、深浅,却与往日有了极其微妙的差别。
随后,她取出今日新调配的汤药,亲自小心翼翼地喂皇上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