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尔兰纳独自回到霍格沃茨城堡,身上还带着从尖叫棚屋附近带回的寒意。纷飞的雪花落在他银色的长发和肩头,被他轻轻抖落。他异色的眼眸中还残留着方才所见那一幕的复杂情绪——哈利隐形的报复,德拉科气急败坏的狼狈,以及那弥漫在风雪中的、难以言说的少年纠葛。
他下意识地拉了拉围巾,将半张脸埋得更深,只想快点回到温暖的公共休息室,找到莱奥和诺克斯,或许还能在炉火边看会儿书,把这些纷乱的思绪理顺。
然而,他刚踏上通往城堡大门台阶,两个如同安装了弹簧般的红色身影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蹦了出来,一左一右地拦住了他的去路,正是乔治和弗雷德·韦斯莱。
“嘿!看看谁回来了!”
“我们尊贵的模特先生!”弗雷德笑嘻嘻地,不由分说地抓住了莱尔兰纳的一只胳膊。
乔治则抓住了另一只,两人默契地将他往城堡旁边那片空地上带:“快来!给你看个惊喜!保证让你忘记所有烦恼!”
“等等……乔治,弗雷德,我……”莱尔兰纳试图挣扎,但他被裹得实在有些行动不便,而且双子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热情更是难以抗拒。他几乎是被半拖着,踉跄地跟了过去。
“保证不让你失望!”
“绝对震撼!”双子异口同声,脸上洋溢着恶作剧得逞前特有的兴奋光芒。
当他们来到空地边缘,莱尔兰纳的目光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甚至忘记了挣扎。
在那里,矗立着一个完成度极高的雪人。它的大小和莱尔兰纳相仿,身形被塑造得略显纤细优雅,这并不奇怪。真正让他目瞪口呆的是雪人的细节——它的头顶,巧妙地镶嵌着两片削薄的、略带弧度的浅色树皮,完美地模拟出了猫耳的形态,甚至还能看出一点耳廓的轮廓!而在雪人的背后,一条由许多细小的、压实的雪球串联而成的“尾巴”自然地垂落,蓬松而富有层次感,与他自己的白色长尾巴竟有七八分神似!
更离谱的是,这个雪人身上,竟然披着一件明显是斯莱特林学院的墨绿色校袍!袍子被小心地披在雪人肩上,虽然有些歪斜,但在风雪中竟也有种奇特的、属于雪人的“风度”。这校袍是哪里来的?莱尔兰纳简直不敢细想。
这个雪人,活脱脱就是一个披着斯莱特林校袍的、雪做的“莱尔兰纳”!
“怎么样?像不像?”弗雷德得意地双手叉腰,绕着雪人走了一圈,仿佛在欣赏一件伟大的艺术品。
乔治用力拍着莱尔兰纳的肩膀(幸好隔着厚衣服):“绝对是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逼真、最有创意的雪人!我们可是花了大力气的!”
莱尔兰纳看着这个与自己如此相似的雪人,心情复杂极了。有点哭笑不得,有点无奈,但内心深处,又确实被双子的这份“用心”和奇思妙想触动,甚至……有一丝微弱的、难以启齿的觉得有趣。他那双蓝金异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猫耳在兜帽下因为惊讶而完全竖立起来,尾巴在厚重的斗篷下也无意识地僵住了。
“你……你们……”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还没完呢!”弗雷德神秘地眨眨眼,指着雪人那只由树枝做成的、微微向前伸出的“手”,“碰一下它的手,有惊喜哦!”
莱尔兰纳警惕地看着他们俩脸上那过分灿烂、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有诈,绝对有诈。但好奇心,以及一种“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的心态,还是驱使着他小心翼翼地、缓慢地伸出了自己戴着厚手套的手,朝着雪人那只树枝手碰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树枝的一刹那——
“喵嗷——!!!”
一声极其凄厉、尖锐、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叫声,猛地从雪人内部炸响!声音之大,之突兀,在相对安静的雪地空地上显得格外刺耳!
“啊!”莱尔兰纳被这毫无预兆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颤,惊叫出声,整个人猛地向后跳了一大步,结果脚下一滑,厚重的靴子没能踩实积雪,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后倒去——幸好身后的积雪足够厚软,他只是“噗通”一声,一屁股坐进了及膝深的雪堆里,没有摔伤,但模样着实狼狈。
而罪魁祸首韦斯莱双子,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互相捶打着对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看到了吗!他跳起来了!”
“我就说肯定会吓到他!完美!”
莱尔兰纳坐在冰冷的雪地里,惊魂未定,听着他们毫不掩饰的大笑,一股混合着惊吓、尴尬和被捉弄的羞恼瞬间冲上了头顶。他白皙的脸颊“唰”地一下全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连兜帽边缘露出的猫耳尖都变成了粉红色。他甚至能感觉到尾巴在斗篷下因为气愤而炸开了毛!
“你……你们两个!”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手忙脚乱地想从雪堆里爬起来,但因为雪太深,衣服太厚重,一时竟有些挣扎不动。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慵懒却清晰的声音插了进来:“需要帮忙吗,莱尔兰纳?”
布雷斯·扎比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附近,他穿着做工精良的黑色大衣,领口围着银绿相间的围巾,脸上带着一丝看热闹的笑意,但眼神却落在莱尔兰纳身上,伸出了一只手。
莱尔兰纳此刻也顾不得是谁了,气鼓鼓地抓住布雷斯的手,借力从雪堆里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沾满的雪花,尤其是尾巴部位,他尴尬又气恼地快速抖动着,试图把雪抖干净。他指着还在狂笑的韦斯莱双子,对布雷斯告状,声音还带着点惊吓后的颤抖和气愤:“他们!他们吓我!还用……用猫叫!”
布雷斯挑了挑眉,看向韦斯莱兄弟,嘴角勾起一抹了然而略带挑衅的弧度:“哦?两位韦斯莱先生,看来你们很擅长逗‘猫’开心?”他特意在“猫”字上加重了音,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莱尔兰纳还在微微抖动的猫耳。
弗雷德和乔治笑得更欢了,乔治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说:“扎比尼!来得正好!要不要也来玩玩?我们的雪人还会唱歌呢!”
“玩?”布雷斯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弯腰从地上拢起一把干净松软的雪,熟练地捏成一个结实的雪球,“我更擅长另一种玩法。”话音未落,他手臂一扬,那个雪球就精准地砸在了弗雷德的胸口,炸开一团白色的雪雾。
弗雷德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浓的战意:“嘿!宣战是吧!”
莱尔兰纳愣了一下,看着布雷斯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还对双子发动了“攻击”,那股被捉弄的羞恼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他也顾不上拍干净身上的雪了,有样学样,气呼呼地弯腰团起一个雪球,虽然动作因为气愤和厚手套显得有些笨拙,但还是用力朝着离他更近的乔治扔了过去——“啪!”雪球砸在了乔治的肩膀上。
“哇哦!小王子反击了!”乔治怪叫一声,立刻开始反击。
一时间,空地上雪球乱飞。莱尔兰纳和布雷斯临时结盟,对抗配合默契、花样百出的韦斯莱双子。莱尔兰纳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但很快就被这种直接的、孩子气的“报复”方式吸引了,他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和气愤,专注地躲闪、团雪球、投掷。他白色的猫耳因为专注而微微前倾,尾巴在斗篷下紧张地维持着平衡,偶尔被打中时,他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更加努力地反击,脸颊因为运动和兴奋而泛着健康的红晕,那双异色瞳在雪地的映衬下亮得惊人。
布雷斯则显得游刃有余得多,他动作优雅,但投掷精准,往往能有效地牵制住双子之一的火力,为莱尔兰纳创造机会。他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身边那个因为打雪仗而显得格外生动、甚至有些奶凶奶凶的莱尔兰纳身上,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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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不远处,连接城堡大门的一条石雕走廊里,西奥多·诺特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原本似乎是打算出来,或者只是在这里停留片刻。他的目光穿过飘飞的雪花,准确地落在了空地上那场突如其来的雪仗,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那个穿着厚重衣物、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认真的银发少年身上。
当他看到莱尔兰纳被韦斯莱兄弟的恶作剧吓得跌坐在雪地里时,他的脚步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了一步,手指微微收紧。但就在那一刻,布雷斯·扎比尼出现了,那样自然地伸出手,将莱尔兰纳拉了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局”,站在了莱尔兰纳那边。
西奥多刚迈出的那只脚,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他重新靠回冰冷的石柱旁,眼神深邃而复杂,如同结冰的黑湖湖面,映照着远处喧闹的场景,却没有任何情绪泄露出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莱尔兰纳在布雷斯的“掩护”下,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投入地打雪仗,看着布雷斯偶尔靠近莱尔兰纳低声说些什么,引得莱尔兰纳点头或者露出恍然的表情继续扔雪球……一种微妙的、沉闷的感觉,像雪花一样悄然堆积在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潘西·帕金森和达芙妮·格林格拉斯说说笑笑地路过这条走廊。她们一眼就看到了空地上的“战况”,也注意到了不远处廊柱下形单影只、目光沉静的西奥多。
潘西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达芙妮,朝西奥多的方向努了努嘴,又指了指空地上明显结盟的布雷斯和莱尔兰纳,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
“啧啧,”潘西压低声音,用气音对达芙妮说,“看看那边,可怜的布雷斯,还有这边……另一位可怜的诺特。”
达芙妮会意地点头,同样小声回应:“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块还没开窍的木头。莱尔兰纳那脑子,除了书本、魔咒和他那些宝贝家人宠物和朋友,还能装得下什么?”
“就是,”潘西撇撇嘴,“你看他,跟扎比尼打得火热,估计也只当是找到了个一起对付恶作剧的好战友吧?根本想不到别的。”
“天真啊……”达芙妮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又有点莫名的羡慕,“不过,天真也好,至少……能给某些人留点念想和幻想,不是吗?”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西奥多沉默的侧影。
两个女孩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任何一方,只是低声交换着这些属于少女的、敏锐又带着点八卦的洞察,然后加快脚步,转过了走廊的拐角,将空间留给了身后那幅动态的、情感暗流涌动的雪景图。
她们的低语,如同风中飘散的雪花,细微却清晰地钻入了西奥多的耳中。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喜欢”……“看上”……“木头”……“天真”……“幻想”……
这些词汇在他的脑海里碰撞、回响。
可怜布雷斯和西奥多看上了一个不开窍的木头……
这个…是喜欢吗?
自己是喜欢莱尔兰纳的吗?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猝不及防地在他心中炸开,将他一直以来的困惑、关注、那些连自己都无法精准定义的复杂情绪,瞬间照得雪亮。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试图追溯。
是二年级时,他们被分到同一个魔药课小组,莱尔兰纳对魔药配比的精准把握和偶尔提出的、角度刁钻却极有见地的问题,让他第一次正视这个看似柔弱的同学?不,似乎更早。
是那次意外看到莱尔兰纳因为参加赫奇帕奇的野餐,被潘西她们稍作打扮后,那惊鸿一瞥的、几乎让人屏息的精致与纯粹?不,还不是。
是一年级万圣节晚会上,那个穿着华丽裙子,被格雷夫助教提溜回办公室,被许多学生误认为是女孩的莱尔兰纳,那双带着水光、如同星辰般的蓝金异瞳,在他心底投下的那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不,依然不是源头。
记忆的潮水继续向前回溯,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更早、更清晰的画面上。
那是在一年级刚开学不久。有一天,阿不思·邓布利多校长亲自来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门口,找到了他。校长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只有一双眼睛是奇异蓝金色的、看起来病恹恹的猫狸子幼崽。校长温和地请求他,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希望他能帮忙照顾这只“暂时无法恢复”的小猫一段时间,带着它上下学,确保它的安全。
西奥多记得自己当时有些诧异,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小动物,但这只小猫很安静,很乖,那双异色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奇异的通透感。
他把它放在自己的书包旁边,上课时它会安静地趴着,偶尔甩甩尾巴。他给它喂食,它会用小小的脑袋蹭他的手指。他带着它在城堡里走动,它会亦步亦趋地跟着,或者蜷缩在他怀里取暖。
直到几天后,在一次魔咒课上,弗立维教授讲解某个复杂手势时,西奥多无意间低头,看到那只小白猫正用它的小爪子,极其艰难却又异常精准地,模仿着弗立维教授的动作!那一刻,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击中了他——这只猫,是莱尔兰纳·邓布利多!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发现自己看待这只“猫”的目光彻底改变了。不再是照顾一个麻烦的小宠物,而是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观察他,注意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揣测他隐藏在猫咪外表下的思想和情绪。
他会因为它在阳光下舒服地眯起眼睛而感到一丝愉悦,会因为它因为身体不适而蜷缩起来感到担忧,会在它用那双独特的异色瞳安静地望着自己时,感到一种奇异的、心跳加速的平静。
从那时起,他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牢牢地系在了那个名为莱尔兰纳·邓布利多的少年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原来……这就是喜欢。
不是一时兴起,不是见色起意,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看似平淡的陪伴和观察中,悄然滋生的、根植于潜意识深处的在意与牵挂。等他猛然惊觉时,早已深陷其中。
西奥多站在原地,风雪似乎在他周身静止了。他远远地望着空地上,那个终于和韦斯莱双子“休战”、正和布雷斯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红晕和笑意的莱尔兰纳,心中一片恍然,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深沉的、冰封般的寂静与复杂。
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但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那颗名为“喜欢”的种子,落在莱尔兰纳那片尚未开垦的情感心田里,想要发芽,将会是何等艰难。布雷斯·扎比尼的主动,潘西和达芙妮的调侃,都只是这片冰雪世界里,微不足道的注脚。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西奥多·诺特,会选择以他独有的方式,沉默地、耐心地,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