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站在前沿指挥所,望远镜里整个战场尽收眼底。正面、左翼,新一团和独立团的战士们已经如同潮水般涌上了日军核心阵地,与残存的鬼子兵绞杀在一起,刺刀的寒光与迸溅的鲜血在黎明的微光中格外刺眼。
喊杀声、爆炸声、惨叫声混杂成了战场最狂暴的交响乐。
“好!冲上去了!咬住他们!别让鬼子喘气!”李云龙兴奋地低吼,但随即眉头一拧。
他的镜头猛地转向侧翼洼地。那里,战斗的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主阵地。骑兵连长孙德胜,此刻已是人血马血浸透征衣,他带领着骑兵连仅存的五六十名战士,与日军骑兵中队剩余的六七十骑杀得难分难解。
双方都杀红了眼,完全放弃了骑射,纯粹是最原始、最残酷的马刀对劈!马蹄奔腾卷起漫天尘土,刀锋碰撞的铿锵声、战马负痛的嘶鸣声、战士怒吼与濒死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孙德胜一口大刀片子抡得如同泼风一般,接连将两名鬼子骑兵砍落马下,但身边的战士也在不断减少。
日军骑兵中队长佐藤也是个悍将,刀法凶狠,死死缠住孙德胜,两人刀来刀往,火星四溅。
李云龙看得心头一紧,这帮鬼子骑兵是真硬茬,照这样拼下去,老子的骑兵连这点家底非得打光不可!
“到!”王承柱立刻上前。
“你炮营的警卫连,还有能抽出来的人员,凑一个加强排!立刻带上轻机枪和掷弹筒,给老子冲下去,支援孙德胜!从侧翼给鬼子骑兵来一下子,帮骑兵连尽快解决战斗!”
“是!团长!”王承柱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向炮兵阵地集结人手。
刚下达完这道命令,李云龙的心头又是一紧,望远镜猛地转向日军阵地的纵深方向——那片刚刚被尖刀队夺取、此刻正不断向日军自己开火的炮兵阵地。
“林骁他们得手了,干得漂亮!但动静太大,肯定成了鬼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李云龙脸色凝重,“老孔,老丁他们正面的压力已经够大,抽不出人手了……小六子!对!侦察连!”
他猛地回头,对通讯兵吼道:“快!立刻给侦察连长小六子发信号!让他别在正面蹭痒痒了!带上他的侦察连,全部人马,给老子立刻从西侧绕过去,以最快速度直插敌人炮兵阵地!老子估计山本那条毒蛇肯定扑过去了!告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接应尖刀队,给老子把林骁他们活着带出来!”
“是!”通讯兵记录命令,飞奔而去。
李云龙的判断精准得可怕。此刻,正面战场的厮杀已经进入了最白热化、最惨烈的阶段!
尽管失去了炮火支援且后方遭袭,日军第九旅团第36大队确实配得上“主力中的主力”称号。
在各级军官、军曹声嘶力竭的吼叫甚至劈砍下,残存的鬼子兵爆发出了惊人的顽固和战斗力。他们三人一组,背靠背结成一个个小小的刺刀阵,死战不退,精准而凶狠的突刺往往能带走缺乏经验的新一团战士的生命。
“一连!跟紧我!三人一组!别落单!捅死这帮狗娘养的!”一营一连长老兵赵铁牛,浑身是血,声音嘶哑,手中的三八枪一个精准的格挡突刺,将一个鬼子兵穿喉而过。他身边的战士们努力模仿着他的动作,相互配合,与鬼子以命搏命。
“二连的!手榴弹开路!炸散他们!”二连长王大山吼叫着,战士们将密集的手榴弹投向日军队形密集处,趁爆炸的瞬间猛扑上去厮杀。
三连长孙老蔫话不多,眼神狠厉,专找鬼子军官和军曹下手,一杆步枪舞得刁钻狠辣。
张大彪更是如同战神下凡,鬼头大刀挥舞得呼呼生风,已经接连劈翻了四五个鬼子,身上旧伤崩裂,鲜血染红了军装也浑然不顾。
三营长王怀保打得眼都红了!他的三营作为生力军,被李云龙放在了正面强攻的位置上,此刻正承受着巨大压力。
“七连!林大山!给老子从左面楔进去!捅他腰眼!”“八连!刘文广!手榴弹掩护!冲垮右边那个机枪工事!”“九连!陈铁柱!带人跟老子正面压上!刺刀见红!一个不留!”王怀保的吼声几乎压过了枪炮声。
七连长林大山应声怒吼,带着战士们像一把尖刀插向日军侧翼,立刻遭到了日军凶狠的反扑,双方瞬间搅在一起,刺刀捅穿身体的闷响令人牙酸。
八连长刘文广组织火力,拼命压制着一个仍在喷吐火力的日军机枪点,不断有战士在冲锋途中倒下。九连长陈铁柱是个沉默的猛汉,一言不发,只是端着刺刀接连挑翻两个鬼子,身上溅满了血浆。
三营的攻势凶猛,但日军的抵抗同样疯狂,每一条战壕,每一个弹坑都在反复争夺。
二营长沈泉同样悍勇,指挥着四连长周大眼、五连长周保义、六连长郑铁头,在各处与日军反复争夺,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
孔捷的四营在正面承受着巨大压力。四营刚整编不久,新兵较多,白刃战经验不足,面对日军老兵的精准刺刀,伤亡很大。
十连长李长顺、十一连长王老二、十二连长李爱国都杀红了眼,身先士卒,用大刀和刺刀鼓舞着士气,往往需要付出两三个人的代价才能换掉一个顽抗的鬼子。孔捷光头上青筋暴起,挥舞着大刀片,哪里危急就冲向哪里。
右翼,丁伟的独立团阵地上,惨烈程度更是触目惊心。他的团硬生生扛了池上贤吉主力近乎一天的疯狂炮击,许多战士甚至还没见到鬼子面就牺牲在炮火之下。
此刻,活下来的都是带着满腔怒火和悲愤的钢铁战士。丁伟看着身边那些熟悉的面孔不断在爆炸和刺刀下消失,心都在滴血,但眼神却越发冰冷坚定。
他打光了机枪子弹,捡起一支带着刺刀的三八式,嘶哑着喉咙吼道:“独立团的!给老子听着!咱们挨了一天的炸,憋了一天的窝囊气!现在就是用刺刀说话的时候!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杀!”
他身先士卒,一个突刺干净利落地结果了一个冲来的鬼子军曹。独立团的战士们如同受伤的猛虎,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往往以命换命,死死咬住了当面的日军,使其无法抽身支援其他方向,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履行着牵制任务。
整个正面战场,新一团和独立团凭借兵力优势和高昂士气,逐步压缩着日军的生存空间,但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日军第36大队就像一颗被砸碎了硬壳的核桃,虽然内核暴露,却依旧坚硬硌牙,用最后的疯狂消耗着进攻者的血液和生命。
而与此同时,在日军炮兵阵地上,另一场更加专业、更加残酷的对决已然爆发!
山本一木带着三十余名特工队员,以极快的速度从侧翼迂回扑来。他们战术动作极其娴熟,利用弹坑和地形快速接近,刚一照面,就给了尖刀队一个下马威!
“嗵!嗵!”两具八九式掷弹筒几乎同时发射,榴弹精准地落在尖刀队火力组附近。
“轰!轰!”爆炸声中,火力组两名队员猝不及防,当场牺牲,组长张攀也被弹片划伤手臂,鲜血直流。
“狙击手!十点钟方向,土堆后!压制!”林骁反应极快,立刻大吼。
“砰!砰!”王喜奎和另一名狙击手立刻开火,子弹打在土堆上,溅起一串尘土,迫使日军狙击手缩回头。
山本特工队的狙击手同样老辣,“砰”的一声冷枪,尖刀队一名正在转移的渗透组队员应声倒地。
“自动火力!左翼扫射!”山本冰冷的声音响起。
三四支百式冲锋枪立刻喷出火舌,子弹如同泼雨般打来,压得魏大勇和突击组抬不起头,赵老四胳膊上瞬间见红。
“他娘的!和尚,老四,没事吧?”林骁一个翻滚躲到炮轮后面,大声问道。
“没事!擦破点皮!”魏大勇吼道,回手就是一梭子扫过去。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双方都是最顶尖的特战精英,枪法精准,战术动作敏捷,互相寻找掩体,点射、掩护、迂回,每一步都充满了致命的杀机。
枪声、爆炸声、子弹撞击金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中枪倒地,伤亡在急剧增加。
“队长!鬼子人不多,但他妈太刁钻了!压着我们打!”张顺咬着牙喊道,他的渗透组被对方的自动火力和精准射击死死钉在原地,难以机动。
林骁眼神冰冷,大脑飞速运转。他看到山本特工队依托几处残破工事,组成了有效的交叉火力网。
“不能这么耗下去!赵老四!二柱子!”
“在!”
“看到那两门迫击炮了吗?给老子架起来!不用精确瞄准,覆盖射击!轰他狗日的阵地!”
“是!”赵老四和二柱子冒着弹雨,扑到两门缴获的九七式迫击炮旁,手脚麻利地架设起来。他们都是老兵,操作迫击炮并不陌生。
“嗵!嗵!”两声闷响,炮弹划着弧线砸向山本特工队藏身的区域。
“轰!轰!”虽然落点略有偏差,但爆炸的冲击波和破片还是有效地扰乱了日军的射击节奏,一名特工队员被炸伤惨叫着倒地。
“八嘎!迫击炮!”山本一木暗骂一声,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狙击手!干掉他们的炮手!”
日军狙击手再次试图瞄准,但王喜奎和尖刀队的狙击手们死死盯着他们,只要对方一露头,立刻就是精准的子弹招呼过去。
双方狙击手展开了无声却更加凶险的对决,空气中充满了无形的杀机。王喜奎冷静地扣动扳机,“砰”,一名刚刚探头出来的日军狙击手钢盔上溅起一朵血花。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尖刀队凭借迫击炮勉强稳住阵脚但伤亡仍在增加之时——
“哒哒哒哒!”
“轰轰!”
突然,一阵密集的捷克式轻机枪扫射声和手榴弹爆炸声从山本特工队的侧后方猛烈响起!
侦察连长小六子,带着他麾下百名精锐的侦察兵,如同神兵天降,及时杀到!他们一路狂奔,绕到了山本特工队的侧翼,毫不犹豫地发起了猛攻!
“林队长!老子来啦!侦察连!给老子打!往死里打!”小六子抱着一挺轻机枪,一边扫射一边怒吼。
侦察连的战士们虽然不如尖刀队那般全能,但也是百战精锐,枪法准,战术猛。他们的突然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场态势!密集的子弹从侧翼泼洒过来,当场就有三四名背对着这个方向的山本特工队员被打成了筛子。
山本特工队瞬间陷入了尖刀队和侦察连的两面夹击之中!
“八嘎!侧面有敌人!”山本一木心中大骇,他没想到八路的援兵来得如此之快!眼看手下特工队员在两面火力的夹击下不断倒下,他知道大势已去。
“撤退!向东南方向交替掩护撤退!”山本果断下令,试图利用烟雾弹和残存人员的火力杀出一条血路。
“想跑?没那么容易!和尚!张顺!从左面抄过去! 老排长,(小六子)右边压上!缠住他们!”林骁岂会放过这个歼灭宿敌的天赐良机,立刻下令反击。
魏大勇如同猛虎出闸,带着突击组残存的几名队员,怒吼着从左侧发起了反冲击。张顺的渗透组也从正面死死咬住。小六子的侦察连则从右侧猛烈射击,压缩日军的活动空间。
山本特工队陷入了绝境!他们虽然单兵素质极高,但在绝对优势兵力的两面夹击下,且地形不利,根本无法有效脱离。不断有特工队员在撤退途中被子弹击中倒下。
山本一木看着身边只剩下不足十人的队员,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疯狂。他知道,自己精心打造的特工队,今日恐怕要彻底葬送在这里了。他一把抢过通讯兵背着的电台,一边指挥残部做最后的顽抗,一边用明码发出了那封充满了不甘和警示的诀别电文:
“第一军司令官筱冢义男阁下钧鉴:职部山本一木,于李家峪战场炮兵阵地附近,遭敌军李云龙部精锐特战队及侦察部队重兵合围,陷入死地。血战良久,予敌重大杀伤,然敌众我寡,已至最后时刻。
李云龙及其部队之战力、战术,远超常规预估,其特种作战理念已具雏形且极具威胁,望司令官阁下务必极度重视,调集重兵,全力剿灭新一团,以绝后患。
特战之精髓在于奇袭斩首,本应用于关键之时、关键之地,惜乎未能达成战略目标,然此作战方式之价值毋庸置疑。恳请阁下未来择选贤能,重组特战队,延续此道…天皇陛下…万岁……”
电文尚未完全发完,一枚由侦察连战士投掷的手榴弹就在山本身边爆炸,气浪将他掀翻在地,电台也被炸毁。几名忠诚的特工队员试图扑上来保护他,却被侧面射来的子弹纷纷打倒。
林骁、魏大勇、小六子等人从三面缓缓围拢上来,枪口指向了最后几名负隅顽抗的、包括倒地挣扎的山本一木在内的特工队员。
山本一木挣扎着坐起,脸上满是硝烟和血污,他看了看周围指向他的无数枪口,又看了看远处杀声震天的主战场,眼中最后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猛地举起了手中的南部十四式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