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峪的硝烟尚未散尽,光芒洒满这片刚刚经历铁血洗礼的山峦。战场上,新一团和独立团的战士们正在争分夺秒地打扫战场,收敛战友遗体,收缴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每个人的脸上都混杂着疲惫、悲痛和胜利带来的昂扬斗志。
李云龙站在高处,目光如炬,扫视着这片惨烈而光荣的战场。池上贤吉的将官刀被他随意地插在腰带上,但他心里清楚,这场规模空前的战役,还远未到完全结束的时候。
“快!动作都快点儿!鬼子的飞机说不准啥时候就来下蛋了!柱子,你他娘的快点把炮挂上卡车!”李云龙的吼声依旧响亮,催促着部队。他知道,南边还有一场恶仗在等着他们——阻击那个庞大的渡边联队。
……
几乎在李家峪战斗结束的同一时间,南线韩家岭阻击阵地,已经变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渡边联队得到了筱冢义男“十小时内必须突破”的死命令,进攻的疯狂程度达到了顶点。整联队近三千人的兵力,几乎不计伤亡地轮番猛攻772团和前来增援的771团一营坚守的阵地。
炮弹将山头反复犁了一遍又一遍,焦土之上几乎找不到完整的工事。772团团长程瞎子(程团长)脸上早已被硝烟和汗水糊得看不清模样,军装破烂,多处负伤,却依旧像一根钉子般钉在最前沿的指挥位置上。
“团长!三营长牺牲了!一营伤亡过半!鬼子又上来了一个大队!”通讯兵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报告。
程瞎子一把推开给他包扎的卫生员,抓起望远镜看向山下,只见密密麻麻的日军如同蝗虫般再次涌来。
“狗日的小鬼子!还真他娘的不让人喘口气!”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对着身边仅存的几个参谋和警卫员吼道,“告诉同志们!李云龙那边快打完了!咱们多顶一分钟,他们就能多一分胜算!
就是把骨头碾碎了铺在这韩家岭,也绝不能让渡边这老鬼子跨过去一步!全体上刺刀!准备手榴弹!老子今天就跟他们拼到底!”
他一把抓过身旁的电话摇柄,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道:“给旅部发电!我部伤亡惨重,弹药告急!但请旅长放心,772团只要还有一个人在,阵地就丢不了!询问李云龙部进展情况!我部需要胜利的消息鼓舞士气!”
……
386旅旅部,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电台滴滴答答响个不停,通讯员跑步进出,传递着各方战报。
旅长紧握着程瞎子发来的求援和询问电,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他目光死死盯着地图上韩家岭和李家峪的位置,一旁的政委也是面色凝重。
“老陈,程瞎子那边压力太大了,渡边联队这是拼了命了!”政委声音沉重。
旅长何尝不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对参谋长道:“给772团回电:李云龙部围歼第九旅团主力已致关键时刻。
你部务必发扬红军优良传统,死守阵地,不惜一切代价,为全局最终胜利争取最后时间!告诉程瞎子,就算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要给我顶住!胜利就在眼前!”
太原,第一军司令部。
气氛已不再是压抑,而是死寂。筱冢义男中将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灰败,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
他面前的地图上,代表第九旅团主力36大队以及炮兵中队、骑兵中队和第37大队、第38大队的蓝色标记已被参谋用颤抖的手画上了巨大的红叉。
山本一木大佐那份充满不甘与警示的诀别电文,以及池上贤吉少将那份弥漫着绝望与悔恨的最后一电,如同两把烧红的尖刀,彻底刺穿了他的骄傲和理智。
“玉碎……玉碎……整整一个旅团主力……帝国陆军的耻辱……奇耻大辱……”筱冢义目光空洞地喃喃自语,猛地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竟再次咳出些许血丝。
“司令官阁下!请您保重身体!”参谋长宫野道一少将慌忙上前,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担忧。
筱冢义男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疯狂与毁灭的火焰,声音嘶哑如同破裂的风箱:“命令!航空兵!立刻出动一个战斗机中队,一个轰炸机中队!给我找到李云龙!找到新一团!炸!炸平他们!我要把他们炸得粉身碎骨!”
“命令渡边联队!不要停止!继续向北攻击前进!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并消灭李云龙残部!为池上将军、为山本君、为玉碎的帝国勇士报仇雪恨!”
宫野少将闻言,脸色煞白,他知道司令官已经因惨败而有些失去理智了。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急声劝谏:“司令官阁下!请冷静!万万不可啊!”
他指着地图,语气急促而恳切:“阁下!我军四路围剿,东西北三路均已……均已玉碎,损失皇军精锐超过四千,皇协军两千余!实力折损巨大!晋中防务已空前空虚!
若此时再令渡边联队孤军深入,急于复仇,很可能被八路军调集优势兵力,再次围困!届时,若渡边联队再有闪失,我第一军在山西的局面将彻底崩溃,恐有动摇根本之危啊!请阁下明鉴!”
筱冢义男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宫野,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宫野的分析是正确的。巨大的损失像一盆冰水,渐渐浇灭了他疯狂的复仇火焰,留下的只有彻骨的寒意和无力感。他颓然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
宫野少将松了一口气,立刻代为下令:“电令渡边联队,停止向北攻击,就地转入防御,派出有力部队接应收容溃兵,严密警戒八路军可能的追击。逐步交替掩护,向铁路线收缩撤退。”
“同时,”宫野看了一眼仿佛瞬间苍老十岁的筱冢义男,继续道,“以第一军司令部名义,急电华北方面军司令部……详陈我部此次作战之失利及巨大损失,承认扫荡失败。
并……并恳请方面军司令部,尽快增派至少一至两个师团的兵力入晋,或恳请关东军派遣精锐入关,以稳定山西局势,彻底荡平八路军匪患……”
他知道,这封电报发出去,第一军乃至筱冢司令官本人,都将面临方面军司令部的严厉斥责和难以预测的后果。但局势至此,已别无他法。
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在接到电报后震怒。多田骏司令官亲自致电筱冢义男,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筱冢君,你太让我失望了!
整整一个旅团主力玉碎,还折损了池上贤吉旅团长和山本这样的特战专家!这是华北方面军前所未有的耻辱!你必须为此次失败负全部责任!”
筱冢义男握着话筒,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却只能低头应道:“嗨!阁下教训的是!是属下指挥不力,甘愿接受一切处分!但恳请阁下再给第一军一次机会,只要能得到一至两个师团的增援,属下必定一雪前耻,彻底肃清山西境内的八路军!”
“增援的事我会考虑,但在这之前,你给我稳住山西局势!若再出纰漏,你就切腹向天皇谢罪吧!”多田骏厉声警告后,重重摔断了电话。
筱冢义男颓然放下话筒,脸上血色尽失。他知道,自己在军中的前途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韩家岭阵地。
程瞎子正带着残存的战士们,准备与又一次冲上阵地的日军进行最后的白刃战。突然,他发现日军的攻势明显减弱,甚至开始出现后退的迹象。
“团长!鬼子……鬼子好像要撤!”一名眼尖的连长喊道。
程瞎子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果然看到日军后续部队没有跟上,前沿的鬼子也在火力掩护下逐步后退。
“他娘的!怎么回事?难道……”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就在这时,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团长!旅部急电!李团长他们……他们把第九旅团主力全歼了!还把鬼子旅团长给宰了!鬼子南路的渡边联队可能要跑!”
这个消息如同最强劲的兴奋剂,瞬间注入了所有残存守军的体内!
“赢了!我们赢了!”
“新一团牛逼!李云龙团长牛逼!”
阵地上爆发出劫后余生、欣喜若狂的呐喊声,许多战士激动得相拥而泣。
程瞎子也是热泪盈眶,他猛地一挥手臂:“好!好啊!李云龙这小子真给八路军长脸!快!给旅部发电:日军渡边联队已呈现撤退迹象,我部正严密监视!”
……
386旅旅部。
旅长接到李云龙的电报,一直紧绷的脸终于彻底舒展看来,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跳起老高:“好!干得漂亮!李云龙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哈哈哈!”
政委也大笑起来:“老陈啊,这下咱们可是打了个空前的大胜仗啊!吃掉鬼子一个旅团部加三个大队,一个炮兵中队和一个骑兵中队。,击毙一个少将旅团长!这在全国抗战战场上都是罕有的大捷!”
旅长兴奋地踱着步:“立刻给总部发电,详细汇报李家峪大捷及全线战况!772团打得好,阻击任务完成得漂亮!独立团也打得顽强!当然,头功还是他李云龙的新一团!”
这时,参谋长拿着刚收到的另一份电报过来,脸上带着笑:“旅长,政委,385旅通报,他们成功阻击了从阳泉出来的日军第四旅团两个大队,敌伤亡惨重,已被迫退回寿阳。另外,平遥、祁县等地的县大队、民兵也报告,成功迟滞了日军出援的中队,歼敌一部,迫其退回县城。”
“好!全线告捷!”旅长用力一挥拳,“这下,筱冢义男这老鬼子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够他喝一壶的了!”
兴奋过后,旅长看着地图,迅速恢复冷静:“给李云龙和丁伟发电:鉴于你部经连续恶战,极度疲劳,伤亡必重,现命令你部,停止向渡边联队方向运动。
放弃阻击计划,以休整补充、救治伤员为第一要务。迅速撤离当前战场,转移至安全区域进行休整。防空!注意防空!”
旅长很清楚,部队已是强弩之末,战士们全凭一股气撑着,如今胜局已定,这口气一松,再打下去就是不必要的损失了。更何况,鬼子吃了这么大亏,飞机很快就会来找麻烦。
李家峪。
李云龙接到了旅部停止追击、转移休整的命令。他看了看身边虽然兴奋却难掩极度疲惫的战士们,又看了看缴获的堆积如山的物资和需要安置的伤员,知道旅长的决定是正确的。
“行了,这回算是彻底踏实了。”李云龙对走过来的丁伟和孔捷说道,“老丁,你带着独立团的弟兄们,先去我们新一团在王家湾的驻地休整。那边条件相对好一些,先把伤员安置好,好好处理一下。”
丁伟点头:“好,我这就安排转移。这次合作打得痛快,老李!”
李云龙说道,“传令下去,除了必要的警戒部队,其余人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带上所有能带走的战利品和伤员,按预定方案,撤!”
他看着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一直紧绷着的杀气终于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疲惫和更深沉的成就感。
晋中大地,烽火暂熄。一场规模空前的铁壁合围与反围剿,以日军的惨败和八路军的光辉胜利而告终。
新一团的旗帜,在这场血与火的淬炼中,变得更加鲜艳,也更加令人敬畏。李云龙的名字,必将再次震动整个山西,甚至全国,令敌人闻风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