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奉天城方向传来的炮声和密集的枪声就已经如同滚雷般打破了辽河平原的宁静。天空中,涂抹着旭日徽的中岛式战斗机和川崎式轻型轰炸机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不断俯冲扫射、投弹,在城墙内外炸开一团团火光和浓烟。
杨宇翔叛军在得到了东日军直接提供的重武器和“志愿”人员支援后,攻势极为凶猛,一度突破了奉天城的外围防线,攻入了大西关一带,与仓促应战的少帅卫队和忠于少帅的奉军部队展开了惨烈的巷战。
奉天城,这座东北的政治经济中心,瞬间陷入了血与火的炼狱。
而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一支风尘仆仆、但军容严整、士气高昂的部队,正以急行军的速度,沿着铁路线,从西南方向直扑奉天而来。
他们的军装与奉军和东日军都不同,是朴素的灰蓝色,帽子上缀着鲜艳的红星。这正是越过山海关、奉命北上接防、并与东北革命力量会师的工农红军北上先遣兵团先锋团!
团长赵旭东,一位年仅三十岁、却已身经百战的年轻指挥员,正站在一个长满高粱茬子的土坡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炮火连天的奉天城。
他脸色黝黑,嘴唇干裂,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锐利如鹰。望远镜的视野里,是城墙缺口处冒起的滚滚浓烟,是街道上敌我双方士兵厮杀的身影,是平民惊慌失措的奔跑。
“团长!是奉天城!打起来了!看旗号,是叛军杨宇翔的部队在攻城!还有小鬼子的飞机!”参谋长在一旁急促地报告,语气中充满了震惊和焦急。
赵旭东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脸上没有丝毫犹豫。情况比他预想的要严峻得多!少帅易帜的消息看来是彻底激怒了日本人和内部的叛徒,战斗已经白热化。
“妈的!来晚了一步!”赵旭东骂了一句,但随即眼神一凛,斩钉截铁地下令:“不能再等了!传我命令:全团!立刻以战斗队形展开!一营向左翼迂回,切断叛军向沈阳北站的退路并阻击可能来自日军铁路守备队的方向的增援!二营、三营,跟我正面突击!目标,打穿叛军的攻城阵地,与城内守军汇合!”
“团长!要不要先向兵团部发电请示?这……这直接开火,会不会……”政委有些顾虑,这涉及与日军可能发生的直接冲突,事关重大。
“请示?等电报来回,奉天城就丢了!少帅要是完了,咱们北上的战略意义就丢了一半!管不了那么多了!”赵旭东声音如同钢铁撞击,“我们是革命军人!眼睁睁看着同胞被日寇和汉奸屠戮,还请示个屁!执行命令!所有责任,我赵旭东一人承担!”
“是!”参谋长和政委见团长决心已定,也不再犹豫,立刻分头传达命令。
刹那间,先锋团的战士们如同下山的猛虎,迅速展开战斗队形。
机枪手抢占制高点,炮兵迅速架设迫击炮和步兵炮,步兵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军官的带领下,如同潮水般向正在攻城的杨宇翔叛军侧后翼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打!为了东北同胞!冲啊!”
“消灭汉奸卖国贼!”
嘹亮的冲锋号响彻原野!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从叛军意想不到的方向响起!正在全力攻城的叛军顿时陷入混乱!
城头上,正在浴血奋战的少帅卫队看到了远处出现的红旗和熟悉的灰蓝色军装,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到了!革命军来了!”
士气大振的守军趁机发起反冲击!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赵旭东的先锋团装备精良,战斗经验丰富,又是生力军,一个照面就将叛军的后卫部队打得溃不成军,迅速撕开了一道口子。
奉天,东日军特务机关秘密指挥所。
清水田一郎正阴沉着脸听着前线的报告。杨宇翔叛军的进攻在城内守军的顽强抵抗和突然出现的革命军援军夹击下,已经受挫,甚至有被反包围的危险。
“八嘎!废物!杨宇翔这个蠢货!”清水田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但随即,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而狡诈的光芒。
“司令官阁下!支那革命军……他们真的参战了!正在攻击杨宇翔部的侧翼!”一个参谋官惊慌地报告。
“参战?好!很好!”清水田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发出了一阵夜枭般刺耳的笑声,“哈哈哈!我正愁找不到借口!他们这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猛地转身,对通讯官吼道:“立刻!立刻以关东军司令官的名义,向东京大本营、内阁、军部,发特急电!不!向全世界发表通电!”
他脸上充满了扭曲的兴奋和阴谋得逞的狞笑,口述着电文:
“急电!东京。天皇陛下圣鉴,内阁、参谋本部、军令部钧鉴:民国二十七年五月x日晨,盘踞华北之东方革命军部队,无视帝国之严重警告与国际公法,悍然越过双方实际控制线,对我国之‘友邦’讨逆部队及帝国守备区发动蓄意、无耻的军事攻击!其暴行已造成帝国忠勇官兵及友邦国军重大伤亡!此乃对帝国之公然挑衅,对东亚和平之严重破坏!”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几乎是在咆哮:“鉴于事态已极度恶化,为扞卫帝国在满洲之特殊权益与百万侨民之安全,为膺惩暴支,臣,东日军司令官清水田一郎,恳请天皇陛下圣断!并请求东京方面,立即授权我部采取一切必要之自卫反击手段!此乃帝国存亡荣辱之秋,切望圣断!”
这封颠倒黑白、极具煽动性的电报,如同又一发毒气弹,被清水田一郎投向了国际舆论场。
他将一场由他自己策划、由叛军发动的内战,以及革命军基于同盟义务的自卫反击,歪曲成了“革命军悍然入侵满洲”,将自己打扮成了被迫反击的受害者,意图将整个帝国拖下水,为他疯狂的军事冒险背书!
奉天城下的战火,因清水田一郎这封恶毒的电报,瞬间具有了引爆一场全面战争的恐怖能量。
东方的天空,被战火和阴谋染得一片血红。
赵旭东团长绝不会想到,他果断的救援行动,竟然成了清水田实现其更大阴谋的绝佳借口。一场局部冲突,正向着不可控的深渊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