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相之嗅
福气蹲在赵家门口，背毛竖起，喉咙里发出持续的低吼。林远示意卜梅保持距离，自己慢慢靠近那只处于警戒状态的黄狗。
好孩子，冷静点...林远蹲下来，伸出手让福气闻了闻。福气的注意力短暂地转向他，尾巴轻微摆动了一下，但立刻又转向赵家的门，前爪不安地抓挠着地面。
卜梅戴上手套，小心检查赵家门锁：没有被撬痕迹。她压低声音，林局，狗为什么对这家反应这么强烈？法医已经排除了赵家父子的作案嫌疑。
林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观察着门缝下方：那是什么？
一小撮白色粉末散落在门槛内侧，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福气的鼻子正对着那个方向，不停地嗅闻。
福气，退后。林远轻轻拉开狗，从取证袋里取出小刷子和证物瓶，收集了那些粉末。
正当他们取证时，电梯的一声响了。刘魅玲拎着菜篮走出来，看到警察和狗堵在她家门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她声音发颤，菜篮里的芹菜微微抖动。
例行调查，赵太太。卜梅出示搜查证，我们需要再次检查您家。
可是我丈夫和儿子都不在...刘魅玲的手指紧攥菜篮提手，指节发白。
没关系，我们只需要采集一些样本。林远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钥匙上，请您配合。
刘魅玲犹豫了几秒，终于颤抖着打开门。福气立刻冲进去，直奔卫生间，对着马桶和洗手池疯狂嗅闻。
这狗疯了！刘魅玲尖叫道，它会弄脏我的家！
赵太太，您在医院工作，应该知道受过训练的犬类嗅觉有多灵敏。林远冷静地说，跟着福气进入卫生间。
福气现在正用爪子扒拉着洗手池下方的柜门。林远打开柜门，里面是各种清洁用品和备用的洗漱用具。福气将鼻子伸向一个半开的蓝色盒子，发出急促的喘息声。
林远戴上手套，取出那个盒子——是医用棉签和几支未拆封的注射器，上面印着市立医院的字样。
我是护士，家里有这些很正常。刘魅玲站在门口解释，声音紧绷。
福气突然转身冲出卫生间，直奔厨房，在垃圾桶旁停下，对着里面吠叫。卜梅上前检查，从垃圾中翻出一个撕碎的小塑料袋，内侧残留着少许白色粉末，与门槛下的相似。
这是什么，赵太太？卜梅举起证物袋。
刘魅玲的嘴唇颤抖着：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子明用的...
您儿子用注射器和不明粉末？林远挑眉，我们会查清楚的。
技术科的人员赶到后，对赵家进行了彻底搜查。与此同时，林远接到法医陈璐的电话。
林局，那些白色粉末初步检测是氯化钾，高纯度。陈璐的声音透着兴奋，更重要的是，我们在死者血液中发现了微量钾离子异常，远超正常死亡水平。
氯化钾注射能导致心脏骤停。林远立刻明白过来，而且不留明显痕迹。
正是！专业医务人员都知道这一点。死者颈部的指压痕迹，很可能是凶手为了控制他注射时留下的。
挂断电话，林远看向被暂时安置在阳台的福气。黄狗安静地趴着，但眼睛始终盯着客厅里的人们，尤其是刘魅玲。每当这位护士长移动，福气的耳朵就会警觉地竖起。
赵太太，您昨晚值班吗？林远突然问道。
刘魅玲一怔：不...我昨天休息，整天都在家。
能有人证明吗？
我丈夫和儿子...哦，晚上他们出去吃饭了，就我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她的眼神飘忽不定。
卜梅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赵太太，您家客厅的监控能调取昨晚录像吗？
监控？哦，可以的...刘魅玲解锁平板，调出监控App，但只对着门口...
录像显示昨晚七点四十五分，赵发强和赵子明一起出门；九点零三分返回。中间时段确实无人进出。
等等，林远指着屏幕，把九点到九点零三分的画面放大。
放大后的画面显示，赵家父子回来时，赵发强手里拿着一个超市塑料袋，隐约可见里面有几盒牛奶和零食。
他们去了超市？
刘魅玲点头：小区门口的利群超市，子明非要吃冰淇淋...
林远立刻派人去超市调监控。一小时后，结果令人意外——超市监控显示，赵家父子确实从七点五十分到八点四十分一直在超市购物，然后直接回家。这段时间足够排除他们作案的可能。
案件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但福气依然对着赵家某个角落低吼，仿佛坚持着自己的判断。
林局，卜梅突然说，如果凶手不是赵家人，但福气又对这里反应强烈，会不会...
凶手来过这里！林远恍然大悟，查查赵家这两天的访客记录！
刘魅玲的手机通讯录显示，昨天下午四点左右，有一个未存姓名的号码打来过电话，通话时间两分钟。
这是谁？卜梅指着那个号码。
刘魅玲摇头：推销电话吧...我经常接到这种。
技术科很快追踪到，这个号码属于一个叫张立伟的人，是市立医院的护工，与刘魅玲有工作往来。
张立伟...林远思索着，查查他和李学勤有没有关联。
就在这时，李晓晓打来电话，声音惊慌：警官，有人闯进我家了！我回来发现父亲的抽屉又被翻过！
林远和卜梅立刻赶往李学勤家。李晓晓站在凌乱的客厅里，脸色苍白。书桌抽屉被拉开，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
少了什么吗？卜梅问。
我...我不确定。李晓晓咬着嘴唇，父亲的遗嘱和一些证件都在我这里保管...
林远注意到福气进门后直接奔向卧室，片刻后叼着一张照片回来——是之前那个李小军的照片，但这次是完整的一张，背面写着一个日期和原谅我三个字。
这是谁？林远直接问道。
李晓晓的眼泪突然涌出：我...我不知道...父亲从没提过...
李小姐，现在隐瞒只会妨碍调查。卜梅严肃地说，您父亲可能被谋杀，而您似乎知道一些重要信息。
长时间的沉默后，李晓晓崩溃般跌坐在沙发上：我...我两个月前偶然发现父亲在汇款给这个人...我查过，他叫李小军，是父亲...是父亲的私生子。
原来，三十八年前，李学勤与一位女同事有过短暂关系，女方怀孕后调离坊城。孩子出生后取名李小军，十岁时养父母因车祸双亡，被送入福利院。成年后辗转多地打工，三年前开始联系生父要钱。
父亲一开始拒绝相认，但后来...可能是年纪大了，心软了。李晓晓擦着眼泪，他瞒着我每月汇款，直到我发现...
您见过这个李小军吗？
一次...李晓晓声音几不可闻，上个月他来坊城，父亲让我见了他...他要五万块，说要开小吃店，父亲拒绝了...他们吵得很凶。
福气突然竖起耳朵，跑到门口嗅闻，然后对着李晓晓狂吠起来，眼神中充满敌意。
这疯狗！李晓晓惊恐地后退，我一直说它该被送走！
林远若有所思地看着福气的反常表现：李小姐，您昨晚真的刚到家就发现父亲发病了吗？
当...当然！李晓晓提高声音，你什么意思？
只是确认时间线。林远平静地说，同时注意到李晓晓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您的手怎么了？
被...被树枝刮的，整理父亲遗物时不小心。
福气现在退到角落，但眼睛始终盯着李晓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回到警局，技术科有了新发现——那个张立伟的手机信号在李学勤死亡当晚曾出现在小区附近，而且与李晓晓有过多次通话记录。
更奇怪的是，技术员调出数据，这个张立伟的真实姓名是李素军，曾用名李小军。
什么？林远和卜梅同时惊呼。
原来，李小军成年后改名李素军，去年开始在市立医院做护工，与刘魅玲认识。正是通过这层关系，他得知李学勤住在该小区，开始了认亲要钱的计划。
查查他昨晚的行踪！林远命令道。
监控录像显示，昨晚八点二十分，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子刷卡进入小区，走向李学勤所在的单元。八点五十分，同一男子匆匆离开，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时间吻合，卜梅对比着李学勤的死亡时间推断，八点半到八点四十五分之间。
进一步调查发现，李晓晓与这个张立伟联系频繁，最近一次是案发前一天。更关键的是，小区Atm监控显示，案发当晚八点零五分，李晓晓曾取款两万元——而她声称自己是九点多才到家的。
她在说谎。林远断定，她提前回来了，而且见过凶手。
审讯室里，面对证据的李晓晓终于崩溃：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帮他拿到钱，就公开我们的关系，毁了我的前程！
原来，李小军认亲后，发现妹妹在北京大企业工作，便开始勒索她。案发当晚，他逼李晓晓带他进入父亲家要钱，争执中李学勤心脏病发作。李小军趁机注射氯化钾，制造自然死亡假象，并威胁李晓晓保持沉默。
我...我太害怕了...李晓晓痛哭，他说如果我说出去，就让我也消失...
福气在警局走廊里不安地走动，似乎感知到了真相的临近。当林远拿着李小军的照片给它看时，狗突然狂吠起来，毛发竖立——它认出了那晚的气味。
逮捕张立伟，真名李素军，别名李小军。林远下达命令，罪名是谋杀李学勤。
当警笛声划破夜空，福气静静地趴在李学勤常坐的沙发旁，发出长长的呜咽。在这个充满背叛的故事里，唯有这只黄狗，始终忠诚地守护着主人的记忆，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