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初遇
丘安市的这个雨夜,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淹没在无边的水幕之中。王秀芹推着那辆不争气的电动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雨水早已浸透了她的工装,冰冷地贴在她的皮肤上,让她不住地打着寒颤。
这条路她走了十几年,从青春少妇走到中年,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漫长而艰难。纺织厂今晚又加班到十点,本就疲惫不堪的她,偏偏又在半路上遭遇电动车熄火的窘境。离家还有整整五里路,在这狂风暴雨的夜晚,这段距离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这破车,早晚得换...她喃喃自语,却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丈夫老王在建筑工地做临时工,收入不稳定,儿子小军的学费、一家人的开销,哪一样不要钱?换电动车对她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得不时常停下来抹一把脸。路旁的杨树在狂风中疯狂摇曳,投下狰狞的影子。偶尔有车辆从她身边疾驰而过,溅起一片泥水,却无人为她停留。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打算找个地方避雨时,一道温和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大姐,需要帮忙吗?
王秀芹回头,刺眼的车灯让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一辆白色SUV缓缓停靠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约莫四十岁的和善面孔。那人戴着金丝眼镜,眉宇间透着书卷气,让人莫名地感到安心。
车坏了,正往回走呢。秀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有些窘迫。她注意到自己的工装上还沾着纺织厂的棉絮,在车灯照射下格外显眼。
这大雨天的,哪能让你一个人走夜路。男子说着已推门下车,他穿着一件深色夹克,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肩头,来,我捎你一程。
不等秀芹回应,他已经走到电动车旁,不容分说地抬起车把,后备箱应该放得下。
秀芹有些犹豫,深夜独自搭乘陌生人的车,总归不太安全。但看着对方诚恳的目光,再想想还有五里路的泥泞,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太谢谢您了。
男子利索地将电动车塞进后备箱,虽然不能完全合上盖子,但他用绳子固定好后,朝秀芹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大姐。
车内空调暖融融的,与外面的凄风冷雨形成鲜明对比。秀芹小心翼翼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生怕自己湿透的衣服弄脏了车内的真皮座椅。
没事的,座椅是防水的。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递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个保温杯,喝点热水,别着凉了。
秀芹接过毛巾,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一股暖流从掌心蔓延到心里。太谢谢您了,师傅贵姓?
我叫刘文秀,在城南小学教书。他温和地笑着,启动车辆,大姐这是刚下班?
纺织厂加班,没想到遇上这天气。秀芹叹气,这日子真是不容易。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泥泞的路上,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在车窗上划出一片清晰的视野。秀芹注意到车内十分整洁,后座上放着几本教育类书籍和一个小提琴盒。
刘老师还会拉琴?她好奇地问。
业余爱好而已。刘文秀谦虚地笑笑,教孩子们音乐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谈话间,秀芹的戒备心渐渐放下。她讲述了自己在纺织厂的工作,丈夫在建筑工地的艰辛,儿子小军的学习状况。刘文秀耐心倾听,不时点头表示理解。
现在世道艰难,大家更该互相帮衬。刘文秀感慨道,我们学校有些孩子家庭困难,我和几个同事就组织了个小社团,尽量帮助他们。
秀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好人了。
车至村口,秀芹再三道谢。刘文秀却从车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护身符递给她:这是我们善德社的平安符,带着能保平安。周末我们在市文化馆有活动,都是教人向善、互助的好事情,大姐有空可以来看看。
秀芹接过护身符,那是一枚绣着奇异符号的红色布袋,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善德社?
就是一个民间互助组织,大家互相帮助,共渡难关。刘文秀解释道,我看大姐是个实在人,要是感兴趣,周末可以来瞧瞧。
看着刘文秀驾车消失在雨幕中,秀芹握着那枚护身符,心中充满了感激。她不知道,这个雨夜的邂逅,将彻底改变她一家人的命运。
村口的灯光昏黄,秀芹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却没有注意到,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个身影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那是村里最爱嚼舌根的李婶,她眯着眼睛,记下了那辆白色SUV的车牌号。
深更半夜,王秀芹从哪个男人的车上下来的?李婶嘀咕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明天有好戏看咯。
秀芹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收好护身符,想着周末要不要真去文化馆看看。儿子小军最近学习成绩下降得厉害,或许这个教书先生能给她些建议。
推开家门,丈夫老王已经睡下,客厅的餐桌上留着晚饭。秀芹轻手轻脚地走进儿子的房间,为熟睡的小军掖了掖被角。窗外的雨声渐小,这个漫长的雨夜终于要过去了。
但丘安市的另一处,刘文秀并没有回家。他的白色SUV停在了文化馆后院,一个身影早在那里等候。
怎么样?那人问道,声音低沉。
种子已经播下。刘文秀回答,脸上不再有先前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表情,一个典型的弱势家庭,正处在困境中,最容易接受我们的帮助。
很好。继续观察,适时引入更深层的教导。
明白。
两人简短交谈后,各自消失在夜色中。文化馆的灯光次第熄灭,唯有后院一间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在那里的白板上,写着一长串名字和数字,最新添加的一行是:王秀芹家庭---初步接触完成,待进一步开发。
雨完全停了,月光勉强穿透云层,照亮了丘安市的街道。但在某些角落,迷雾正在悄然聚集,等待着将无辜的人们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