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声越来越近,像是无数细小的脚爪在水泥地上快速移动。我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双手胡乱在身前挥舞,试图阻挡那些看不见的攻击者。
老鬼!我尖叫着,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木盒发出的微弱绿光在远处闪烁,映照出几个快速移动的小影子。
突然,一阵剧痛从我右腿传来——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了我的牛仔裤,扎进肉里。我痛呼一声,本能地伸手去抓,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小身体。
那东西立刻松开口,灵活地躲开了我的抓握。我摸向疼痛处,手指沾上了温热的液体——流血了。
盐!用盐!老鬼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
我这才想起他之前撒在地上的盐圈。忍着腿上的疼痛,我蹲下身,摸索着地面。指尖很快触到了粗糙的颗粒——是盐!
抓起一把盐,我凭着感觉朝刚才攻击我的方向撒去。
吱——!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接着是物体坠地的声音。
木盒的绿光突然增强,照亮了仓库中央的一小片区域。借着这光线,我看到老鬼跪在地上,双手高举木盒,嘴里快速念着咒语。在他周围,几个拉布布手办被绿光形成的网困住,疯狂挣扎着。
但还有三个自由活动——粉色、蓝色和黑色的。粉色的那个正趴在我的背包上,用细小的爪子撕扯着布料;蓝色的躲在远处一根水泥柱后,只露出半个脑袋;而黑色的...不见了。
我警惕地环顾四周,突然感到一阵风从头顶袭来。我猛地低头,黑色的拉布布几乎擦着我的头发飞过,它细长的耳朵像刀片一样锋利。
它们会学习!老鬼喊道,第二次同样的攻击对它们无效!
这简直是一场噩梦。我背靠着墙慢慢移动,向老鬼的方向靠拢。每走一步,右腿的伤口都传来尖锐的疼痛。
粉色的拉布布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它抬起头,玻璃眼珠在绿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它咧开大嘴,露出里面细密的尖牙,然后像青蛙一样猛地跳起,直扑我的面门。
我下意识地抬手阻挡,同时撒出另一把盐。盐粒在空中形成一片白雾,粉色拉布布灵活地在空中扭转身体,竟然躲过了大部分盐粒,只有几粒击中了它的背部。
嘶——它发出痛苦的叫声,动作迟缓了一瞬,但依然朝我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侧面撞上了粉色拉布布,将它击飞出去。是那个蓝色的!它们内讧了?
不,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蓝色的拉布布并没有攻击粉色,而是巧妙地改变了它的飞行轨迹,让它避开了我的防御,从另一个角度袭来。
它们是在合作!
粉色拉布布尖锐的耳朵划过我的手臂,又添一道伤口。我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血液的腥甜味在口腔里扩散。
陈默!接住!老鬼突然抛来一个东西。
我本能地伸手接住——是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粗糙的颗粒,闻起来像是混合了香料的盐。
撒在周围!快!老鬼喊道,他的声音已经嘶哑。
我顾不上多想,立刻抓出一把混合盐撒在脚下,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粉色和蓝色的拉布布在圈外徘徊,发出愤怒的嘶嘶声,却不敢靠近。
木盒的绿光突然剧烈闪烁,老鬼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我转头看去,只见黑色的拉布布不知何时爬上了他的后背,正用尖利的牙齿撕咬着他的颈部。鲜血顺着老鬼的脖子流下,染红了他的衣领。
老鬼!我想冲过去帮忙,但刚踏出盐圈,蓝色拉布布就闪电般袭来,逼得我不得不退回圈内。
老鬼的脸在痛苦中扭曲,但他的双手依然高举木盒,咒语声虽然微弱却未中断。绿网中的拉布布们挣扎得更加疯狂,其中一个已经撕破了网的一角。
情急之下,我抓起地上的一块碎石,瞄准老鬼背上的黑色拉布布用力掷去。石头擦着它的耳朵飞过,虽然没有击中,但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
黑色拉布布松开牙齿,转向我。即使隔了一段距离,我也能感受到它眼中的恶意。它慢慢爬升到空中,像一只准备俯冲的猛禽。
就在这时,老鬼突然大喊一声我听不懂的词语,木盒爆发出刺眼的绿光。光网瞬间收缩,将困在其中的九个拉布布强行拉向盒口。它们尖叫着、挣扎着,但无法抵抗这股力量,一个接一个被吸入盒中。
每吸入一个,木盒就剧烈震动一下,老鬼的手臂也跟着颤抖,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当最后一个被困的拉布布被吸入时,盒盖猛地自动合上,发出清脆的声。
老鬼虚脱般向前扑倒,木盒滚落在地。黑色拉布布立刻放弃了对我的注意力,转而扑向木盒,似乎想要打开它释放同伴。
老鬼挣扎着伸出手,但已经太迟了。
黑色拉布布落在木盒上,用细小的爪子拨弄着盒盖上的机关。粉色和蓝色的也加入了行动,三个手办协作起来,竟然开始慢慢打开盒盖。
老鬼和我同时冲向木盒,但黑色拉布布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尖啸。这声音带着某种超自然的频率,让我头痛欲裂,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老鬼也痛苦地捂住耳朵,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
盒盖已经打开了一条缝,绿色的光从里面渗出。被困的拉布布们发出兴奋的吱吱声,拼命向外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鬼做出了一个令我震惊的动作——他扑向木盒,用整个身体压住它,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掌。
鲜血滴在木盒上,那些奇怪的符号立刻亮起红光。老鬼用流血的手死死按住盒盖,开始念诵另一段咒语。这次的语调更加古老、更加沉重,每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三个自由的拉布布发出惊恐的尖叫,疯狂攻击老鬼的手臂和背部,撕扯出无数细小的伤口。但老鬼纹丝不动,继续念咒,声音越来越响亮。
木盒上的红光与绿光交织,形成一张更加坚固的网,将试图逃出的拉布布们再次束缚。盒内传来愤怒的咆哮和撞击声,整个木盒剧烈震动,几乎要跳出老鬼的手掌。
陈默...老鬼突然看向我,他的眼睛在红绿交织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明亮,记住...它们不是恶魔...只是迷路的精灵...想回家...
什么?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森林...它们需要回到森林...老鬼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不是它们的错...是我们...囚禁了它们...
黑色拉布布似乎听懂了老鬼的话,攻击变得更加疯狂。它细长的耳朵像刀片一样刺入老鬼的颈部,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老鬼!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帮忙,但蓝色拉布布立刻朝我飞来,逼得我再次后退。
老鬼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他深吸一口气,喊出最后一句咒语,同时用尽全力将木盒完全合上。
一道耀眼的光芒爆发,瞬间照亮了整个仓库。三个自由的拉布布被这光芒击中,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坠落在地,不再动弹。
光芒散去后,仓库恢复了黑暗。只有我的手机闪光灯还亮着,躺在地上提供微弱的光线。
老鬼?我试探着呼唤,声音颤抖。
没有回应。
我拖着受伤的腿慢慢爬向木盒所在的位置。借着手机的光,我看到老鬼倒在地上,木盒被他紧紧抱在胸前。他的身下已经积了一滩血,颈部伤口仍在汩汩流血。
不...不...我手忙脚乱地脱下外套,试途压住他的伤口,但血根本止不住。
老鬼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嘴唇蠕动着。我俯下身,才听清他在说什么:...放它们...回家...
然后他的身体突然绷紧,眼睛睁大,看向我身后的某个点。我以为又有拉布布袭击,惊恐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当我再转回来时,老鬼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他的胸口不再起伏,但嘴角却挂着一丝奇怪的微笑,仿佛在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我颤抖着伸手合上他的双眼,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一切太荒谬、太可怕了。24小时前,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手办收藏者,现在我却坐在一仓库里,身边是一个为封印某种超自然存在而死的男人。
木盒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吓得我差点跳起来。我警惕地盯着它,但盒子没有再动。老鬼的血已经浸透了盒子上雕刻的符号,那些奇怪的图案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我小心地从老鬼怀中取出木盒,发现它出乎意料地轻。盒盖紧闭,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放进了口袋——老鬼用生命封印的东西,我不敢随便丢弃。
接着,我开始收集散落在地上的拉布布手办。经过刚才的激战,它们现在看起来又变回了普通的塑料玩具,眼睛不再发光,嘴巴也恢复了蠢萌的表情。但我再也不会被它们的外表欺骗了。
十二个拉布布,一个不少。我把它们全部装回背包,包括之前被困在木盒里的九个——当我打开盒盖时,它们只是安静地躺在里面,没有任何异常。
最后看了一眼老鬼的遗体,我咬牙拨打了报警电话,但没有等待警察到来就离开了仓库。我无法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不想被卷入调查。在电话里,我只是说发现了一个受伤的人,然后挂断。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的大脑一片混乱。老鬼临死前的话不断在我耳边回响:它们不是恶魔...只是迷路的精灵...想回家...
回到家已是凌晨。公寓里静悄悄的,但那股腐臭味变得更浓了,几乎令人作呕。我把背包放在客厅中央,然后瘫坐在沙发上,精疲力尽。
老鬼死了。这个事实让我胃部绞痛。虽然我们不算朋友,但他是因为帮我处理这些该死的手办而死的。而他说...这些拉布布只是想回家?
我打开电脑,再次搜索关于拉布布和森林精灵的资料。这次我找到了一个北欧民俗学教授的博客,里面有更详细的记载:
在北欧某些偏远地区,至今仍流传着关于森林精灵的传说。它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而是一种介于物质与能量之间的存在,通常依附于特定的树木或岩石。当这些自然物体被加工成工艺品时,精灵有时会被困在其中...
...被囚禁的精灵会经历三个阶段:困惑、模仿和愤怒。它们最初只是困惑于自己的处境,然后开始模仿周围生物的行为,最后会因无法回到自然而产生极度的愤怒...
...要安抚这些精灵,唯一的方法是将其带回原生森林,举行简单的释放仪式...
我盯着屏幕,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正是我的拉布布们表现出来的行为模式吗?最初只是眼睛转动,然后模仿人类围成一圈举行仪式,最后变得具有攻击性...
老鬼知道这一切。所以他才会警告我别放卧室,所以他才会坚持要我把手办带回去处理。他不是要伤害它们,而是要...释放它们?
我看向背包,突然感到一阵内疚。如果这些拉布布里面真的有被困的森林精灵,那么它们表现出来的攻击性,不过是对囚禁的本能反抗罢了。
就像老鬼说的——不是它们的错,是我们囚禁了它们。
这个认知让我胸口发闷。我热爱收藏手办,从未想过这些精美的工艺品可能会什么存在。但现在,我不得不面对这个可能性。
天亮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根据网上的资料,距离城市最近的原始森林在北方约两百公里的国家公园内。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上所有拉布布手办和老鬼的木盒,开车前往那片森林。
一路上,背包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响动,但我已经不再害怕。如果这些精灵只是想回家,那么我有责任送它们回去——为了老鬼,也为了我自己。
到达森林边缘时已是傍晚。我沿着徒步小径深入,直到周围的树木变得茂密原始,人迹罕至。夕阳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香。
我找了一小块空地,按照网上查到的简单仪式,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圆圈,然后在圆周上点了十二根小蜡烛——对应十二个拉布布。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听懂,我一边摆放手办一边轻声说,但如果你们真的是被困在里面的森林精灵,那么...我很抱歉。
手办们静静地围坐在圆圈内,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念诵从网上找到的释放咒语——一段古老的北欧语诗句,大意是回归土地,回归自由。
刚开始什么也没发生。森林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都停止了,仿佛在等待什么。
我继续念诵,声音越来越响亮。突然,一阵微风吹过,烛光摇曳。最靠近我的粉色拉布布轻微颤动了一下。
我的心跳加速,但没有停止咒语。风渐渐变大,蜡烛的火苗疯狂舞动,却奇迹般地没有熄灭。
然后,我看到了——一丝绿色的光从粉色拉布布体内渗出,像薄雾一样在它周围形成光晕。接着是蓝色的、黑色的...一个接一个,所有拉布布都开始发光。
绿色光雾越来越浓,渐渐脱离手办的形状,在空中形成模糊的人形轮廓。它们手拉着手,开始绕着圆圈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烛火突然蹿高,变成十二道绿色火柱。在火光中,我似乎看到了无数细小的身影在跳舞、欢笑。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感充满我的胸膛,让我不自觉地流下眼泪。
旋转的光雾突然向四周散开,融入树木、土地和空气中。蜡烛同时熄灭,森林重新陷入黑暗,只有月光透过树叶洒下微弱的光亮。
我眨了眨眼,适应黑暗后看向圆圈中央——十二个拉布布手办依然在那里,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我小心地拿起一个,立刻感觉到了区别:它们现在只是普通的塑料和树脂,不再有那种诡异的生命感。
我长舒一口气,把大部分手办留在了森林里——它们已经完成了使命。但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原因,我带回了那个粉色的拉布布,作为这段恐怖经历的纪念。
回程的路上,车窗大开,夜风拂过我的脸庞。我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我把粉色拉布布放在书架上,它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手办,眼睛不再跟随人转动。那股困扰多日的腐臭味也神奇地消失了。
洗过澡后,我躺在床上,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老鬼的死让我心痛,但某种程度上,他的牺牲也让一些迷失的灵魂得到了解脱。
就在我即将入睡时,书架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声。我瞬间清醒,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粉色拉布布依然在原位,看起来毫无异常。
但当我凑近观察时,发现它的嘴角有一丝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明明已经清洗过它了,怎么会有血迹?
伸手想要擦拭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老鬼的木盒还在我的外套口袋里。我急忙下床检查,却发现口袋空空如也。
木盒不见了。
而当我再次看向书架时,粉色拉布布的嘴角似乎...翘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