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味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猛拍餐厅大门,指关节撞击金属门框发出沉闷的响声。潇潇抱着两个孩子坐在车里,透过餐厅的玻璃窗,我能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的吼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
过了近五分钟,门才缓缓开了一条缝。昨晚那个油头店长的半张脸出现在缝隙中,眼睛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先生,我们我还没到营业时间。
我一把推开门,店长踉跄着后退几步。那个厨师在哪?我揪住他的衣领,就是昨晚站在厨房门口,盯着我们看的那个!
店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赵师傅?他...他今天请假了。
放屁!我将他抵在墙上,我两个孩子快死了!就是因为他昨晚在菜里下的咒!黄大仙都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店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你...你都知道了?
这句话坐实了我的猜测。我松开他,径直朝厨房冲去。店长在后面喊着什么,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厨房里弥漫着腥臭和香料混合的气味,几个帮厨看到我都愣住了。我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寻找昨晚那个阴森的身影。
赵德柱!给我滚出来!
角落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正是昨晚那个厨师。他比我想象的还要魁梧,粗壮的手臂上布满奇怪的青色纹身。最令人不适的是他的眼睛,浑浊发黄。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的声音沙哑,孩子们怎么样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我抄起案板上的一把菜刀冲向他:你他妈还敢问!
赵德柱没有躲闪,反而咧嘴笑了,露出那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就在刀尖即将碰到他喉咙的瞬间,我的手腕被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钳住了——不是他的手,而是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冰冷刺骨,像无数细小的针扎进我的皮肤。
杀了我,你的孩子也活不成。赵德柱凑近我的脸,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臭味,他们的命现在和我的连在一起。
我挣脱那股诡异的力量,后退几步: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干脆地说,三万块,我解咒。
你下咒就为了勒索?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疯子。
赵德柱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阴鸷:你以为我是为了钱?他突然抓住我的衣领,你们陈家欠我的,远不止这点钱!
我一愣:你认识我?
他松开手,转身从橱柜里取出一个小木盒:废话少说,三万,现在转账。孩子们撑不过今天中午。
我看了眼手机——上午十点十五分。潇潇发来消息说孩子们开始抽搐,嘴角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变成了黑色。
我咬着牙打开手机银行,账号给我。
转账过程异常顺利,仿佛赵德柱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收到钱后,他从木盒里取出两个泥塑的小人偶,上面缠着几缕头发——我惊恐地认出那是小雅和小杰的发色。
这是...
你孩子的替身。赵德柱将人偶放在案板上,又从盒子里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刀,我取他们一点精气下咒,现在要还回去。
他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人偶头部,然后开始念诵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言,音调古怪刺耳,像某种古老方言和动物嘶鸣的混合体。
厨房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我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帮厨们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离开了,只剩下我和赵德柱,以及案板上那两个渗血的人偶。
赵德柱的咒语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突然,他浑身一颤,咒语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白上浮现出细小的血丝。
不...不可能...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爬行。
怎么了?我警觉地问。
赵德柱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鼻孔和耳朵渗出黑血。我惊恐地后退,看着他像一袋土豆般重重倒在地上。
最恐怖的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眼睛仍然死死盯着我,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我强忍恐惧凑近他。
...红...公鸡...血...这是他最后的话,随后一股黑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在我的衬衫上。那血不是温热的,而是冰凉的。
赵德柱死了。死状极其恐怖——他的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食,整个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眼睛却依然圆睁着,充满难以置信的惊恐。
我双腿发软,扶着案板才没跌倒。手机响了,是潇潇打来的。
陈默!孩子们...孩子们不行了!她的哭声撕裂了我的心脏,他们全身发黑,医生说要准备后事了...求求你,快回来!
我看了眼地上赵德柱的尸体,又看看案板上那两个渗血的人偶。绝望中,我抓起人偶冲出门去,甚至没理会店长在身后的喊叫。
医院走廊上,刺耳的警报声回荡着。我狂奔向急诊室,远远就看见潇潇瘫坐在走廊长椅上,一个医生正在安慰她。
潇潇!我冲过去,孩子们呢?
她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眼神空洞:医生在抢救...说希望不大...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人偶上,那是什么?
我没时间解释,直接冲向抢救室。一个护士试图拦住我,但我已经看到了里面的景象——两张并排的病床上,小雅和小杰小小的身体上连着各种仪器,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黑色,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就像...就像赵德柱手臂上的那些纹身。
让我进去!我挣扎着,我能救他们!
或许是看到我眼中的疯狂,医生竟然让开了路。我冲到病床前,将两个人偶分别放在孩子们胸口。
奇迹没有发生。
人偶静静地躺在那里,孩子们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变得越来越平缓。
不...不应该是这样...我抓着头发,突然想起赵德柱临死前的话——红公鸡血。
公鸡!需要红公鸡!我对医生喊道,医院附近有市场吗?活的公鸡!
医生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疯子:先生,请你冷静...
我没时间解释,转身冲出医院。最近的农贸市场距离两公里,我一边跑一边打电话给所有能想到的人,问哪里能弄到活的红公鸡。
最终是一个同事提醒我:老城区有个活禽市场,但过去至少要半小时...
半小时。孩子们可能撑不了那么久。绝望中,我拨通了老家二叔的电话——他是村里少数还保持着传统生活方式的人。
电话接通后,我语无伦次地解释了情况。出乎意料的是,二叔听完后异常冷静:怨气入体,水族索命。你们是不是吃了海鲜?
是!昨晚吃的蛏子!
红公鸡血能破,但必须是现杀的公鸡,鸡冠越红越好。二叔说,我正好养了几只,现在杀一只带过去。你在医院等着。
可是二叔,你在老家,开车过来至少要...
别管那么多,照顾好孩子。二叔挂了电话。
回到医院时,潇潇已经哭到虚脱。孩子们的情况更糟了——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他们脸上,形成诡异的图案,像某种古老的符文。更可怕的是,当我靠近时,小雅突然睁开了眼睛,但那不是她的眼神...而是一种充满恶意、不属于孩子的目光。
爸爸...她的声音里混杂着另一个声音,低沉嘶哑,你逃不掉的...陈家人都逃不掉...
我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仪器。医生和护士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没人敢上前。
你是谁?我颤抖着问。
小雅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你很快就会知道...
然后她的眼睛翻白,再次陷入。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心跳停止了。
医护人员立刻冲上前开始抢救。我跪在地上,看着这一切,感觉世界正在崩塌。
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刻,走廊上传来一阵骚动。我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走来——二叔陈建国,手里提着一个滴血的塑料袋,身后跟着几个试图阻拦他的保安。
让开!二叔的声音如洪钟,保安们竟真的退开了。
他走到我面前,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只刚被斩首的红冠大公鸡,脖子处还在滴血。
来得及吗?我哽咽着问。
二叔看了眼抢救室里的情况,脸色凝重:勉强。把孩子们的衣服脱了。
医生想要阻止,但二叔一个眼神就让他闭嘴了。我们迅速将孩子们的上衣脱掉,露出布满黑色纹路的身体。二叔将公鸡血滴在掌心,然后开始在孩子胸口画奇怪的符号。
这是...
镇水符。二叔专注地画着,那蛏子里封的是水鬼的怨气,要找替身。赵德柱用邪术把怨气转到孩子身上。
赵德柱?你认识他?
二叔的手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回头再说。现在先救人。
随着二叔用鸡血在孩子身上画完最后一笔,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黑色纹路开始蠕动,像活物一样挣扎着,然后慢慢褪色。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重新变得有力起来。
有效果了!护士惊呼。
二叔却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还不够。怨气太深,需要...他突然转向我,你昨晚也吃了那蛏子?
我点点头。
张嘴。
我还没反应过来,二叔就将一把鸡血抹进我嘴里。腥臭的液体让我差点呕吐,但紧接着,一股灼热感从喉咙蔓延到全身,仿佛有火在血管里燃烧。
我跪倒在地,痛苦地抓挠着胸口。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和赵德柱死前的症状一模一样。
二叔按住我的肩膀:撑住!怨气在反抗!
疼痛达到了顶峰,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我体内被强行扯出。眼前一黑,我吐出一大口黑色液体,那东西落在地上竟然像活物一样扭动了几下才静止。
与此同时,病床上的小雅和小杰突然同时坐起,大口吐出同样的黑液,然后倒回床上,呼吸变得平稳,皮肤上的黑色纹路也完全消失了。
结...结束了?潇潇颤抖着问。
二叔长舒一口气:暂时是。但这事没完。他严肃地看着我,赵德柱人呢?
死了。我虚弱地说,就在我面前...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吃空了一样...
二叔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果然...他用了禁术,遭到反噬。他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我们得尽快离开医院。天黑后,那些东西会更强。
什么东西?潇潇惊恐地问。
二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声对我说:赵德柱不是冲你来的,他是冲我们陈家来的。二十年前那件事...他终于来报仇了。
我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孩子们安全了。医生检查后确认他们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只是需要观察。
办理出院手续时,一个陌生号码打到我手机上。接通后,对方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陈先生,我是海之味的经理。赵师傅的尸体...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