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里安闭上了眼睛，全身的肌肉因为极度的克制而微微颤抖。
她听到那两个人的呼吸声越来越近，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劣质烟草的气味。
他们走到了马车边，开始窸窸窣窣地翻动。
“啧，没什么值钱玩意儿。这毯子料子不错。”一个人嘀咕。
“水袋和干粮拿着。这罐子里是什么？闻着挺甜。”另一个人似乎拿起了洛里安的蜜渍莓果罐子。
洛里安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那是她的莓果！她和教母的莓果！
她几乎要忍不住了。
但头顶那只手依然在轻柔地抚摸。
“走吧，差不多了。”沙哑声音催促。
“等等，你看到篝火边那两个人了没？长得可真……”
第一个声音带上了令人作呕的猥琐笑意，脚步声转向了篝火。
洛里安的呼吸彻底停止了。
杀意沸腾到了顶点。
她感觉到那人停在了离她们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污浊的目光落在她和女巫身上。
女巫终于有了动作。
女巫的手指从洛里安发顶滑落，点了一下她的耳廓。
“可以了。”女巫说。
洛里安像一头被彻底松开锁链的恶犬，从篝火边弹射而起。
她甚至等不及完全直起身，就这么借着前冲的力道，异化的利爪挥了出去。
那个刚刚还带着猥琐笑意的家伙，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转换成惊愕。
“噗嗤——”
利爪从他张开的嘴中贯入，自后颈穿透而出，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雾和碎裂的骨茬。
洛里安借着冲势将他掼倒在地，另一只爪子已顺势向下，掏向紧随其后的那个沙哑嗓子。
沙哑嗓子的反应稍快半拍，惊恐地怪叫一声，胡乱挥舞起手里的短刀。
“铛！”
短刀砍在洛里安的爪子上，迸出几点火星，被轻易震碎。
洛里安碧蓝的眼睛在火光与阴影的交错中，亮得如同淬了毒的蓝宝石。
杀戮带来的快感混合着对教母指令的遵从，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踏前一步，准备将眼前这个慌乱的猎物彻底撕碎。
“停下。”
女巫的声音又响起了。
依旧是那么轻柔，轻柔地套在了洛里安即将挥出的利爪上。
洛里安的动作，就那样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
她的爪子距离那沙哑嗓子惊恐万状的脸，只有不到一寸。
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恐惧，能看到对方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染血的面容。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完成这个动作，将猎物彻底终结。
但教母说“停下”。
利爪的尖端，因为极致的克制而微微颤抖，发出极其细微的“咯咯”声。
那个沙哑嗓子的家伙，已经完全吓傻了。只是呆看着近在咫尺的死神，连逃跑都忘了。
篝火噼啪响了一声。
女巫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她走到洛里安身边，掠过地上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轻轻握住了洛里安那只染血的手腕。
冰冷的指尖，按在洛里安腕间。
“好了，亲爱的，你做得很棒。”
女巫拉着洛里安的手，缓缓地将那锋利的爪子，从幸存者的眼前移开。
那幸存者如梦初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呜咽，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漆黑的森林，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空地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声音，以及洛里安有些粗重的喘息。
她手上的利爪缓缓收回，变回白皙的手指，但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杀戮被强行从巅峰掐断，一种没着没落的空虚感攥住了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骤然悬空，没能落下。
但教母那声赞许飘进耳朵，这点空虚瞬间就被另一种亢奋的情绪冲得七零八落。
洛里安转过头，看向女巫。
女巫也正看着她。她抬起手，用干净的袖角，擦拭着洛里安脸颊上溅到的血点。
“记住这种感觉了吗，我的小露珠？”
洛里安茫然地眨了下眼，有些没明白：“什么感觉？”
“我说‘可以了’，你才能动手的感觉。”
女巫目光像月光一样笼罩着她：“我说‘停下’，哪怕只差一寸，你也要立刻停下的感觉。”
洛里安微微歪头，努力理解着。
刚才那一瞬间，身体里叫嚣着要完成杀戮的本能，和被强行拽住的滞涩感，确实很鲜明。
“记住它，我的小露珠。”
女巫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的视线无法闪避，
“下次，哪怕你心里再想，耳朵也要先听我的声音。明白吗？”
“嗯！我记住了，教母。我听你的。”
她试图把这个指令刻进骨头里一样，用力地点着头。
“好孩子。”
女巫转身走向篝火，“去吧，把马车边翻乱的东西收拾好，该放回原位的放回去。然后，把这具尸体处理掉。”
得到了指令的洛里安快步走到马车边。
那两个人翻得很粗鲁，干粮袋子被扯开，水囊歪倒。她的蜜渍莓果罐子被随手丢在车轮边，幸好没有摔破。
洛里安把罐子抱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完好无损，才轻轻放回马车里固定的位置。
然后她开始整理其他物品，把散落的毯子叠好，干粮重新系紧袋口，水囊挂回挂钩。
收拾完马车，她走向那具尸体。
她杀人都用爪子，所以一般尸体的样子都很惨烈。
洛里安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先是把那个已经碎裂的短刀刀柄踢到一边，又蹲下身，开始摸索尸体身上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掏出了几个钱币，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最后是一个不大的袋子。
袋子很旧，边角已经磨损，但封口处系得很紧。
洛里安随手扯开系绳，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
是几块颜色暗淡、形状不规则的小矿石，还有一枚金属徽章。
徽章不大，边缘有些磕碰的痕迹，但上面的图案依然清晰。
那是一柄剑与一本展开的书交叉的图案，周围环绕着象征圣光的光晕。
洛里安不认识这个图案具体代表什么，但她认得那种风格，和“老鼠”铠甲上的纹饰很像。
她拿着徽章和袋子，转身快步走回篝火边，递给女巫：“教母，你看这个。是从尸体身上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