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门闩还没插严。
一条影子挤了进来。
带着一股子刚洗完澡的皂角味,还有那股怎么洗也洗不掉的药膏味。
阮拂云。
她走路姿势不对劲。
腰板挺得过直,那是硬撑。脚底下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堆里。
赵十郎没动。
靠在床头,借着炭盆里那点红光,盯着她。
这妖精换了身衣裳。
不是那身破烂的紫衣,也不是平日里勾人的纱裙,而是一件宽大的、甚至有些显老的灰色棉袍。
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越发显得那身段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折了。
“怎么?”
赵十郎拍了拍床边空着的那块地儿。
“自己的窝睡着不踏实?”
“非得来挤我这病号?”
阮拂云没接他的浑话。
她走到床边,扶着床柱,身子晃了一下。
那一瞬间。
赵十郎那只原本还在把玩核桃的手,闪电般探出。
揽腰。
往怀里一带。
轻。
太轻了。
抱在怀里像抱着一把干柴。
而且冷。
那种冷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哪怕屋里烧着四个炭盆,她身上也没有半点活人该有的热乎气。
“嘶——”
阮拂云倒吸一口凉气。
脸埋在赵十郎胸口,身子猛地一僵。
那不是害羞。
是疼。
刚才那一带,扯动了她那差点断了的腰椎。
赵十郎的手瞬间僵住,不敢再用力,只能虚虚地环着她。
心口像是被人用钝刀子割了一下。
“二嫂不是给你正过骨了吗?”
他手掌贴在她后背上,输送着那点微薄的热气。
“怎么还这副鬼样子?”
“二姐尽力了。”
阮拂云的声音很闷。
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
“骨头是接上了。”
“肉也长好了。”
“可这……”
她抬起头。
那张平日里千娇百媚的脸,这会儿惨白得吓人。
没哭。
但那双总是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里,这会儿却像是一潭死水。
“官人。”
她伸出手。
那只手在抖。
想去抓赵十郎的衣襟,却使不上劲,指尖滑了几下,最后无力地垂在被面上。
“我废了。”
三个字。
轻飘飘的。
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赵十郎的天灵盖上。
“刘瑾那一脚,踢断了我的龙骨。”
“二姐说,以后走路都要小心翼翼,不能跑,不能跳。”
“至于武功……”
阮拂云笑了。
笑得凄凉。
“别说杀人。”
“我现在连提刀都费劲。”
“听风楼的少楼主?”
“呵。”
“现在就是个废人。”
“连个端茶倒水的丫鬟都不如。”
她是个骄傲的女人。
这二十年,她靠着这身本事,在各路诸侯、江湖豪客之间游走,那是她在乱世安身立命的本钱。
如今。
本钱没了。
她成了个累赘。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一个没有价值的女人,除了依附男人,还能干什么?
可她阮拂云。
不甘心当个花瓶。
赵十郎没说话。
只是把环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
废了?
那是别人说的。
只要进了赵家的门,只要是他赵十郎认定的女人。
阎王爷说了不算。
老天爷说了也不算。
“系统。”
他在心里默念。
杀气腾腾。
“开箱。”
“把那两个黄金盲盒,给老子开了。”
之前柳芸娘好感度突破,攒下了两个黄金盲盒。
一直没开。
本来是想留着等关键时刻抽个什么“神兵利器”或者“攻城重械”。
现在。
顾不上了。
人要是废了,要那些破铜烂铁有什么用?
【叮!开启黄金盲盒x2!】
【恭喜宿主获得:黄金一万两(已存入空间)!】
赵十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钱?
现在这玩意儿就是废纸。
哪怕是一座金山,也换不回七嫂那一身傲骨。
“下一个。”
他在心里吼。
【叮!恭喜宿主获得:三转气血丹x5!】
【三转气血丹:武道圣药。取千年人参、雪莲等极阳之物,经三转炼制而成。服用后可瞬间补足亏空,重塑气血,强行打通淤塞经脉。对于外伤损毁根基者,有再造之功!】
再造之功!
赵十郎的眼睛猛地亮了。
就像两团鬼火。
手里一翻。
两颗赤红色的丹药出现在掌心。
龙眼大小。
散发着一股子浓烈的异香,光是闻一口,就觉得浑身燥热,血流加速。
“张嘴。”
赵十郎捏起一颗。
没解释。
直接塞进阮拂云嘴里。
“唔……”
阮拂云刚想问是什么。
丹药入口即化。
轰!
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喉咙直冲而下。
那是火。
燎原的烈火。
瞬间点燃了她那如同枯井一般的身体。
“啊——”
阮拂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整个人从赵十郎怀里弹了起来。
脸红得像块大红布。
那是气血翻涌的征兆。
赵十郎也没闲着。
自己吞了一颗。
他那刚刮完骨的左肩,正是虚得厉害的时候。
丹药入腹。
原本冰凉麻木的左肩,像是被扔进了岩浆里。
痒。
钻心的痒。
那是无数肉芽在疯狂生长的动静。
“运功!”
赵十郎低喝一声。
盘膝坐好。
引导着那股狂暴的药力冲刷四肢百骸。
阮拂云也想运功。
她下意识地想要调动丹田里的内息。
可是。
没用。
那股药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把她的皮肤撑得通红,把她的血管撑得暴起。
可是那条断过的龙骨。
那条连接上下的大龙。
就像是一道断崖。
气过不去。
“噗!”
阮拂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身子一软。
重新跌回赵十郎怀里。
“不行……”
她大口喘着气,汗水把那件灰袍子都浸透了。
“经脉断了……”
“气血再旺,也连不起来……”
“这药……”
“浪费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
那股子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希望,又灭了。
赵十郎没管她。
他还在消化药力。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睁开眼。
精光四射。
左肩活动了一下。
竟然……
好了七成!
那种滞涩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爆炸性的力量感。
这三转气血丹,果然是好东西。
但看着怀里那个依旧软绵绵、甚至因为药力无处宣泄而浑身发烫的女人。
赵十郎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这药。
只能补血,不能接脉。
物理上的伤,二嫂治好了。
气血上的亏空,丹药补足了。
唯独这经脉……
那是武道根基。
断了就是断了。
除非……
赵十郎脑中灵光一闪。
鬼门十三针!
二嫂的专属奖励!
【鬼门十三针:可引动天地灵气入体,有起死回生、逆天改命之效。轻则续命救人,重则洗经伐髓!】
洗经伐髓!
这就对了!
他自己也能施展,不过眼下他本也就处于重伤状态,运转起来必然事倍功半!
而且是在极其危险的穴位处下针,必然要小心驶得万年船。
但只要能让二嫂学会这门神技,配合那套《玄黄真诀》,就能用外力强行帮阮拂云把断了的经脉接上!
赵十郎迅速调出系统面板。
【柳芸娘(二嫂),当前好感度:82】
卡住了。
自从那晚刮骨疗毒之后,这好感度就像是被焊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82到90。
这一步之遥。
是天堑。
柳芸娘是个传统的女人。
医者仁心是她的壳。
礼教大防是她的墙。
那晚的越界,已经是她在极度恐惧失去下的本能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那层壳又硬了。
这几天,她虽然还会红脸,还会送汤送药,但始终守着最后那条线。
客气。
疏离。
那是她在自我保护。
想要突破这层壳。
除非……
再来一次“极度恐惧”。
或者。
让她那颗医者仁心,不得不为了“救命”而打破礼教。
赵十郎低头。
看着怀里的阮拂云。
那张因为药力而变得绯红的脸,此刻透着一股子别样的诱惑。
“七嫂。”
赵十郎凑到她耳边。
声音低沉。
带着一股子坏水。
“想不想把这身功夫练回来?”
阮拂云猛地睁眼。
“想!”
没有任何犹豫。
哪怕是那是毒药,只要能让她重新站起来,她也喝。
“我有法子。”
赵十郎的手指在她脊椎的那处断点上轻轻划过。
“但得靠二嫂。”
“二姐?”
阮拂云愣了一下。
“她不是说没办法了吗?”
“她现在没办法。”
赵十郎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但我有套祖传的针法,能让她有办法。”
“只不过……”
“这针法传授起来有点麻烦。”
“得让她心神大乱,得让她对我……”
“死心塌地。”
阮拂云是干什么的?
听风楼少楼主。
玩弄人心的高手。
赵十郎屁股一撅,她就知道这货要拉什么屎。
“你是想……”
阮拂云那双桃花眼里的死气散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股子看好戏的兴奋。
“骗二姐?”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骗?”
赵十郎一本正经。
“这叫……为了大义。”
“为了救你的命。”
“也是为了……”
他把手伸进阮拂云的衣襟。
那里的皮肤滚烫。
“为了咱家二嫂的幸福。”
阮拂云没躲。
反而挺了挺身子。
那股子媚劲儿又回来了。
“行。”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像只刚偷了腥的猫。
“只要能好。”
“别说是骗。”
“就是把二姐绑来给你暖床。”
“我也干。”
两人对视一眼。
那种狼狈为奸的默契,在空气中噼里啪啦地炸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