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雾凇之森
星图光柱消散的第三日，双日星系迎来了罕见的“潮汐雾”。
林夏是被某种冰凉的触感唤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白色苔藓上，赤蜷缩在她身侧，金红色的鬃毛上凝结着细碎的冰晶，呼吸时呼出的白雾在鼻尖凝成小小的冰花。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树洞，洞壁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冰壳，冰壳里封存着无数蓝色的光点，像是被冻结的星尘。
“这是……雾凇之森？”林夏坐起身，指尖轻轻触碰洞壁的冰壳。冰壳出乎意料的温暖，里面的蓝色光点受到触碰，立刻像鱼群般游散开，在冰壳里划出一道道发光的轨迹。
赤被她的动作惊醒，琥珀色的瞳孔在幽暗的树洞里亮了起来，如同两盏温暖的小灯。他伸了个懒腰，长尾扫过地面的苔藓，冰晶簌簌落下：“潮汐雾每百年降临一次，会让双日星系的所有水域结冰，也会唤醒沉睡的‘冰脉族’。”
林夏这才注意到树洞外的景象。原本应该是翡翠之墟边缘的沼泽地带，此刻完全被一层厚厚的冰层覆盖，冰层呈现出奇异的蓝紫色，阳光透过冰层照进来，在地面投下如同万花筒般变幻的光斑。远处的树木挂满了毛茸茸的白色冰花，树枝低垂，仿佛被冰雪压弯的银色珊瑚，风一吹过，冰花簌簌作响，落下一片闪烁的冰晶。
“冰脉族？”林夏想起赤之前提到过的各族群，“和焰狮族、岩鳞族一样，是双日星系的原住民吗？”
“他们是雾的孩子，住在冰下的‘水晶城’。”赤站起身，走到树洞边缘，用爪子轻轻敲了敲冰壳，“潮汐雾期间，冰脉族会浮出水面，收集凝结在冰层里的星尘能量。”
他的话音刚落，冰层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叮咚声，像是有人在敲击水晶。林夏趴在冰壳上仔细看去，只见冰层下有无数透明的身影在移动，它们有着人类的形态，却长着鱼一样的尾鳍和冰晶体的头发，每一次摆动身体，都会在冰面上留下一串发光的涟漪。
“他们在……唱歌？”林夏惊讶地发现，那些叮咚声并非随机的敲击，而是有着某种旋律，像是用冰琴演奏的乐曲，与冰层上方的风声、冰花碎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空灵的交响乐。
赤的狼耳微微颤动，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冰层下的光影：“那是冰脉族的‘星尘歌’，能引导星尘能量流入水晶城。三百年前，界外的银色飞鸟坠落时，冰脉族曾用这首歌安抚过受伤的‘界外者’。”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三百年前的界外者，或许留下了关于联邦勘探舰的线索。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苔藓：“我们能去找冰脉族吗？我想知道更多关于界外者的事。”
赤犹豫了一下，狼耳耷拉下来：“冰脉族不喜欢火焰的气息，焰狮族的体温会融化他们的冰域。但潮汐雾期间，他们的戒心会降低。”
他走到树洞中央，用爪子在地面的苔藓下刨了刨，露出一块黑色的岩石。岩石表面布满了螺旋状的纹路，像是天然形成的星图。赤将掌心的金色火焰按在岩石上，岩石立刻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表面的纹路亮起红光，树洞外的冰层开始以树洞为中心，缓缓向两边裂开，露出一条通往外界的冰道。
“这是焰狮族和冰脉族的‘和平通道’，是祖辈们用双方的能量共同铸就的。”赤说着，率先踏上冰道。他的脚印落在冰面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反而激起一圈金色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冰层下的蓝色光点纷纷聚集过来，像是在迎接他的到来。
林夏跟着他走出树洞，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雾凇之森如同一个被冰雪覆盖的童话世界。树木的每一片叶子都被冻成了透明的冰晶，叶脉清晰可见，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地面的冰层下，无数发光的生物在游动，有的像透明的虾，有的像带翅膀的鱼，还有的像拖着长尾的星星，它们的游动轨迹在冰面上形成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神秘的文字。
远处的天空挂着一轮巨大的光环，光环由七种颜色组成，将双日都笼罩在其中。赤告诉她，这是潮汐雾特有的“星环”，是冰层反射双日光芒形成的奇观，也是冰脉族水晶城的能量来源。
他们沿着冰道往前走，冰道两旁的树木越来越高大，冰花也越来越厚实，有的甚至形成了巨大的冰拱，冰拱下悬挂着长长的冰棱，如同水晶制成的风铃。冰棱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与冰层下冰脉族的星尘歌相呼应，形成一首和谐的乐曲。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冰道尽头出现一片开阔的冰湖。冰湖中央有一座完全由水晶建成的城市，城市的建筑呈现出奇特的几何形状，尖顶高耸入云，表面覆盖着一层流动的蓝光，像是活着的水晶。无数冰脉族的身影在城市里穿梭，他们的身体半透明，冰晶体的头发在身后飘动，如同流动的光带。
“那就是水晶城。”赤停下脚步，指了指水晶城中央的一座高塔，“冰脉族的长老住在那里，他或许知道三百年前的事。”
他们刚靠近冰湖，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巨大的冰蓝色生物从缝隙中探出头来。它有着海龟般的巨大背甲，背甲上覆盖着无数细小的冰晶，每一片冰晶都折射出不同的色彩，头部却像是古老的鱼类，长着长长的吻部和一双纯蓝色的眼睛，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旋转的星图。
“是‘冰守’，冰脉族的守护者。”赤低声说，身体微微绷紧，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冰守没有攻击他们，只是用纯蓝色的眼睛打量着林夏，吻部开合着，发出如同冰棱碰撞般的声音。林夏惊讶地发现，她竟然能听懂这种声音——那是一种纯粹的能量语言，直接在她的脑海里形成意义。
“界外者的气息，三百年了。”冰守的声音在林夏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古老而沧桑的韵味，“你的血脉里，有‘星语者’的印记。”
星语者？林夏想起联邦科学院的研究，据说人类的祖先中，曾有能与外星生物直接沟通的族群，他们的基因里携带特殊的语言片段，但这种能力早已在进化中消失。难道她是这种基因的携带者？
“冰守大人，我们想向长老请教三百年前的事。”赤上前一步，金色的火焰在掌心微微跳动，却刻意控制着温度，以免融化冰面。
冰守的蓝色眼睛转向赤，吻部轻轻一点：“焰狮族的小崽子，带着你的界外朋友来吧。长老也在等待星语者的到来。”
它庞大的身体沉入冰湖，冰面的裂缝随之合上，只留下一道发光的轨迹，指引着他们前往水晶城。赤和林夏沿着轨迹往前走，冰面在他们脚下发出悦耳的声音，像是在演奏一首欢迎的乐曲。
水晶城比远看更加壮观。城市的建筑完全由巨大的水晶构成，水晶里封存着无数冰冻的星尘，阳光透过水晶照进来，将整个城市染成一片梦幻的蓝紫色。冰脉族的居民们好奇地从水晶建筑里探出头来，他们的身体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只有冰晶体的头发和眼睛是不透明的蓝色，像是由纯粹的星尘构成。
中央的高塔是一座螺旋上升的水晶建筑，塔身缠绕着发光的冰藤蔓，藤蔓上开着冰蓝色的花朵，花朵中心燃烧着小小的冰火焰，既美丽又神奇。塔顶上，一位穿着冰纹长袍的老者正站在那里，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是雪白的，如同最纯净的冰晶，眼睛同样是纯蓝色的，却比冰守的眼睛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
“欢迎你，星语者的后裔。”老者的声音直接在林夏脑海里响起，比冰守的声音更加温和，“我是冰脉族的长老，玄。”
林夏向玄行礼：“长老您好，我想知道三百年前，从界外坠落的银色飞鸟的事。”
玄的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那是一艘名为‘希望号’的勘探舰，和你们一样，遭遇空间乱流坠落在这里。舰上的星语者用最后的能量，为我们绘制了完整的星图，让冰脉族躲过了一场毁灭性的地脉暴动，但他自己却……”
玄没有说下去，但林夏能感觉到他的悲伤。她的心脏微微刺痛，三百年前的界外者，原来是为了拯救冰脉族而牺牲的。
“他留下了一样东西，说如果有朝一日再有界外者到来，就交给她。”玄说着，抬手一挥，一道蓝色的光束从塔顶射下，落在林夏面前的冰面上。光束散去后，冰面上出现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盒子的材质与“寻路者”的外壳相同，上面刻着联邦的标志。
林夏颤抖着拿起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枚小小的芯片和一张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星图。芯片是联邦最先进的信息存储介质，星图上标注着双日星系与联邦星域之间的安全航道，还有无数从未被标记的星球坐标。
“这是……”林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张星图，足以改变联邦的星际勘探格局，也能让“寻路者”的船员们找到回家的路。
“三百年前的星语者说，当双日星系的星图碎片集齐，当界外者再次带来和平的讯息，双日与联邦之间的‘界门’就会打开。”玄的声音在林夏脑海里响起，“现在，星图已齐，星语者已至，界门开启的时刻，不远了。”
林夏抬头望向玄，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一定会带着和平的讯息回到联邦，我会告诉他们，双日星系的居民是友好的，我们可以和平共处。”
玄笑了，雪白的胡须微微飘动：“我相信你，星语者的后裔。但岩鳞族不会轻易放弃，他们认为界外者会带来灾难，会试图阻止界门开启。”
赤握紧了拳头，金色的火焰在掌心跳动：“焰狮族会站在界门这边，我们会保护星语者，保护双日星系的和平。”
冰守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脑海里响起：“潮汐雾即将散去，冰脉族会用最后的能量加固星图，你们要尽快前往界门的所在地——双日星系的星核。”
林夏将芯片和星图小心翼翼地收好，站起身：“我们现在就出发。”
玄点了点头，抬手一挥，水晶城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通往外界的冰道。冰脉族的居民们纷纷从建筑里走出来，向他们挥手告别，冰晶体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如同无数蓝色的星星。
林夏和赤沿着冰道离开了水晶城，冰守庞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冰湖中央，目送着他们远去。当他们走出雾凇之森时，潮汐雾已经开始散去，冰层下的蓝色光点纷纷升上天空，如同一场美丽的流星雨，天空中的星环也渐渐消失，双日重新露出了温暖的光芒。
林夏回头望去，雾凇之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一个即将消失的梦境。水晶城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冰脉族的星尘歌还在空气中回荡，像是在为他们祝福。
“界门的所在地，星核，是双日星系的中心，也是各族群争夺的焦点。”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岩鳞族肯定已经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林夏握紧了手中的金属盒子，里面的芯片和星图仿佛在发烫。她知道，接下来的旅程将会更加危险，但她也更加坚定了信念——她要打开界门，要让双日星系与联邦建立和平的联系，要完成三百年前那位星语者未竟的事业。
双日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耀眼。林夏和赤相视一笑，并肩朝着双日星系的中心走去。前方的道路还很长，挑战还很多，但他们不再孤单，因为他们的身后，有焰狮族的支持，有冰脉族的祝福，还有无数期待和平的生灵。
雾凇之森的冰晶在阳光下渐渐融化，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滴落在地面上，滋养着新的生命。春天即将到来，双日星系的新一页，也即将翻开。
（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