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放下铅笔，图纸上的最后一处修改已经完成。他揉了揉眼睛，纸面的线条终于不再变动。赵刚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干粮袋，走过来递了一个。
“吃点东西。”
“还不饿。”
“你说了三天了。”
林青没接话，起身披上外套往外走。风从村口吹进来，带着夜里特有的凉意。东村晒谷场边的铜铃轻轻晃了一下，没人去碰它，是风吹的。
他们沿着防线走。第一站是南岗高家那个退伍老兵守的观察点。人就站在房顶，背对月光，手里握着一根短棍，脚边放着火把和哨子。看见林青挥手示意，他也抬手点了下头。
“位置看得清？”林青问。
“三岔路口、柴堆后、水井边，都在视线里。”
“换班时间记牢了？”
“后半夜两点交接，提前十分钟通报。”
林青点头，继续往前。西坪的联络员蹲在车旁，自行车链条上了油，随时能出发。桌上摊着记录本，上面写着今晚三次巡查的时间和签名。陈教官带人设的绊绳铃铛挂在小路入口，树枝被压弯了一点，但没响。
“野猫踩过一次。”联络员说，“我看了痕迹，不是人。”
再往东村走，值班屋前坐着两个民兵，轮值表贴在门框上，墨迹干透了。他们面前摆着一张识别卡，上面画着鞋印、蹭灰痕迹、水缸手印的图样。一人指着图说：“这种鞋底纹，城里人才穿。”另一人应道：“那要是换了布鞋呢？”“那就看停留时间，超过两分钟，必须报。”
林青听着没打断。这些话不是背的，是真在想。
回到指挥所，天快亮了。赵刚翻开台账，写下一行字：三村全部到岗，无脱漏，无异常。
“可以签字了。”他说。
林青拿出印章，在部署确认栏按下。红印落定，这道防线就算正式启用。
早上七点，各村组长陆续赶到指挥所开会。屋里没有多余的话，林青直接打开记录本，念了三次模拟报警的数据。
“第一次集结用了十七分钟。”
“第二次十一分三十秒。”
“第三次八分零四秒。”
他抬头看着众人：“现在我们能做到八分钟内主力出动。这不是训练成绩，是保命的速度。”
有人低头记，有人点头。之前私下说“敌人会不会不来”的声音没了。
“接下来不练快，练准。”林青说，“发现情况先别急着摇铃。投块石头过去，看看有没有反应。拍下痕迹，留下标记。确认后再报。”
“静默确认。”赵刚补充，“减少误报，也防敌人试探。”
组长们开始讨论具体操作。西坪的人说可以在路口埋几节竹筒，踩上去有声但不显眼。东村提议用粉笔在墙角划线，断了就是有人碰过。林青让文书一一记下，明天就开始试点。
中午过后，第一起警报传来。
南岗观察点报告：后山小路有折断的树枝，地面有新脚印，方向朝粮仓。
林青立刻打开地图，赵刚接通联络员。不到一分钟，西坪和东村反馈：本地无异常，狗未叫，铃未响。
“单点信号。”赵刚说，“不像联动。”
林青拿起识别卡比对。脚印照片显示鞋底纹路偏窄，像是独行。他翻出之前的记录——三天前也有类似痕迹，当时判定为猎户进山。
“等等。”他说，“再等十分钟。”
五分钟后，南岗再次来报：树枝被人挪开了，脚印旁边多了个石堆，摆成三角形。
“不是猎户。”林青合上本子，“猎户不会留暗号。这是通信标记。”
赵刚立刻下令：“启动二级响应。主力原地待命，三村加强盯梢，不准打草惊蛇。”
一个小时后，痕迹消失。那人没再往前，也没靠近村庄。
晚上八点，第二起警报来自西坪。
绊绳铃铛响了。联络员第一时间赶到，发现是野狗撞的。他按流程拍照，记录时间，上报指挥所。林青查看图像，确认是动物爪印，驳回出动指令。
“三级筛选起作用了。”赵刚说，“这次只用了二十六秒定性。”
“再快也没用。”林青盯着地图，“他们已经开始探路。今天丢石堆，明天可能就放假消息。我们要防的不只是人，还有节奏。”
深夜，所有岗位重新核对一遍。林青站在东村指挥所门前，手里拿着第一批守望徽章的名单。刻刀放在桌上，他一个一个名字往下刻。
赵刚坐在旁边整理通讯记录。
“今晚零误动，全员在岗。”
“东村值班员王大柱，连续四晚全勤。”
“西坪李秀兰，两次识别误报，记表扬一次。”
林青没停手。刀尖划过木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第一批十个名字，明天一早发下去。
村里安静，只有风穿过铜铃的缝隙，发出短促的一响。
民兵在各自岗位走动，脚步不重，也不快。
火把没点，但都摆在容易拿的位置。
自行车轮子转了半圈，是有人检查过气。
林青抬头看天。云层厚，不见月亮。
他摸了摸腰间的哨子，没吹。
该来的总会来。
他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找敌人，是等敌人自己露出破绽。
凌晨两点，南岗观察点传来新消息。
不是警报，是一段录音。
老兵用土法录了一段夜声，说是听到远处有节奏的敲击，像棍子敲石头，三短一长，停顿，再重复。
林青听完，把录音本翻过来。
背面他已经画了一张新的分布图。
三个村，九个重点区域，每个都标了编号。
他在南岗对应的位置打了个圈。
赵刚凑过来看。
“你觉得是信号？”
“不知道。”
“要不要调主力过去？”
“不动。”
林青拿起笔，在圈旁边写下一个时间：**03:17**。
那是敲击声出现的时刻。
他又在日历上画了一横。
这是第三天。
每天都有新动作。
敌人也在调整。
他把笔放下，看向村外那条小路。
什么都没有。
但他知道，有人在走。
也许不止一个。
也许已经在路上。
赵刚低声说：“我们得确保每一次响应都比上一次快。”
林青点头。
“不只要快。”
“还要让他们以为我们慢。”
两人不再说话。
记录册摊开在桌上，最新一条写着：
**03:17，南岗方向疑似信号音，未触发警报，持续监控。**
林青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三短一长。
和那边的节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