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巍峨的宫阙染成一片金红。当最后一缕霞光掠过天坛的琉璃瓦顶时,禁卫军统领赵擎苍单膝跪地,手中托盘里整齐码放的玄铁令牌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启禀陛下,逆党余孽已尽数肃清。赵擎苍的声音带着沙场归来的沙哑,共计捕获各国奸细三百七十一人,其中主谋七人已验明正身,皆是北漠暗卫营核心成员。
破天荒立于丹陛之上,玄色龙袍被晚风掀起边角。他并未去看那些象征着胜利的令牌,目光越过层层宫墙,望向远处逐渐亮起万家灯火的京城。这场持续月余的万国盛会,终究是以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瓮中捉鳖画上句点。
三日前的祭天仪式上,当北漠使者突然掷出淬毒匕首时,禁军如潮水般从祭天坛四周涌出的景象仍历历在目。那些隐藏在各国使团中的奸细还没来得及发动第二波袭击,便已被暗布的天罗地网牢牢锁住。此刻想来,若非国师夜观天象时发现紫微星旁隐现的杀星,若非将计就计放出祭天路线,恐怕今日的紫禁城早已血流成河。
传朕旨意。破天荒缓缓转身,金冠上的十二旒玉串随着动作轻摆,所有俘虏按国籍分类囚禁,明早辰时三刻于朱雀门示众。告诉各国使臣,想看热闹的,朕特许他们站在前排。
陛下圣明!赵擎苍重重叩首,金属甲胄碰撞发出脆响。他看着年轻帝王挺拔的背影,想起三年前那个在东宫偏殿彻夜研读兵法的庶子,恍若隔世。
夜幕低垂时,御书房的烛火亮至天明。破天荒亲手展开那张标注着各国势力分布的羊皮地图,指尖划过代表北漠的区域。那里盘踞着帝国最棘手的敌人,也是此次暗杀阴谋的真正主使。砚台里的朱砂被他无意识地搅动着,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陛下,该歇息了。贴身内侍李德全捧着参汤轻手轻脚走进来,见龙案上散落着各地奏报,忍不住低声劝道,这几日您都没合眼,龙体为重啊。
破天荒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案头那叠关于盛会成果的奏折,记载着令人振奋的数字:西域诸国承诺每年进贡的良马增加三成,东海岛国开放了三个通商口岸,南疆部落首领更是当场俯首称臣。这些辉煌的成就,足以让任何帝王沉醉其中。
德全,你说这龙椅是用什么做的?破天荒忽然问道,指尖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
李德全浑身一僵,扑通跪倒在地:奴才...奴才不知。
是用无数枯骨垒成的。破天荒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先帝在位时,破天荒曾在御花园见过工匠修缮宝座,那紫檀木的缝隙里,嵌着怎么也刮不干净的暗红血渍。
烛火摇曳中,帝王的侧脸显得格外冷峻。李德全不敢接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他伺候过三位君主,从未见过哪个帝王会如此直白地谈论权力的血腥本质。
天快亮时,破天荒独自登上了宫城最高的角楼。晨风带着露水的湿气扑面而来,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际下,朱雀门外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那些即将示众的俘虏正被禁卫军押解着穿过长安街。
他想起昨夜翻阅的密档,北漠暗卫能潜伏如此之久,竟是利用了户部掌管的通商文牒漏洞。而负责审核各国使团名单的礼部侍郎,正是当年拥立他登基的元老重臣。权力这把双刃剑,既能披荆斩棘,亦能反噬自身。
陛下,国师求见。赵擎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须发皆白的国师玄机子站在晨曦中,手中拂尘轻摆:老臣夜观天象,见帝星旁紫气渐盛,此乃国运昌隆之兆。然东北方隐有戾气盘旋,恐是...
国师是想说北漠余党?破天荒接过话头,转身正视着这位辅佐自己从东宫庶子走到九五之尊的智囊,还是想提醒朕,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
玄机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抚须笑道:陛下如今已参透权术真谛。老臣今日前来,是想献上这份《新政十策》。他递上的竹简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攘外必先安内,此次盛会虽显国威,却也暴露了吏治败坏、边防空虚等弊病。
破天荒接过竹简的手指微微用力,竹片边缘在掌心压出深深的痕迹。他想起那些在祭天仪式上奋不顾身的禁军,想起示众俘虏中几个面带不甘的少年,想起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密报。所谓的万世基业,从来不是一场盛会、一次胜利就能奠定的。
传旨内阁,破天荒将竹简紧紧攥在手中,朝阳的光芒终于越过城墙,照亮他眼中的坚定,明日起推行新政,先从整顿吏治入手。告诉所有官员,朕要的不是万国来朝的虚名,而是吏治清明、百姓安乐的盛世。
当第一缕阳光洒满紫禁城时,破天荒走下角楼。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却再也照不进这位年轻帝王深不见底的内心。他知道,真正的帝王之路,不是始于金銮殿上的登基大典,而是始于此刻对权力的清醒认知——那些隐藏在盛世光环下的暗流,那些蛰伏在歌舞升平中的危机,才是铸就万世基业的磨刀石。
朱雀门外传来百姓的喧哗声,示众的俘虏正被押过街道。破天荒没有回头,脚步坚定地走向御书房。那里,一份崭新的帝国蓝图正等待着他挥毫泼墨。而昨夜角楼上的内省,终将化作新政的基石,在华夏大地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