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车上,苏雨晴靠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那点被傅承聿安抚下去的不安,又悄悄冒了出来。
他说江晚姝只是工具,说林姝只是秦震捡回去的破烂,说他们的婚姻很好。
每一句话都合理,每一个解释都符合逻辑。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是赵琳发来的信息:“雨晴,我打听到了!那个江晚姝,根本不是最近才冒出来的!我有个朋友在拍卖行工作,说她三年前就出现在傅承聿身边了!”
苏雨晴的心脏猛地一缩。
三年前?
那岂不是……她和傅承聿结婚之前?
她手指颤抖地打字:“确定吗?”
赵琳的回复很快:“千真万确!我朋友说,三年前傅承聿就开始带着她出入一些私人场合,不过都很低调,知道的人不多。这女人就是个替身,长得跟林姝特别像!”
替身……
苏雨晴死死盯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所以傅承聿说的工作需要是假的?
他养了一个和林姝那么像的女人,养了三年,却在她面前装作毫不在意?
那他到底……对林姝还有没有……
苏雨晴不敢再想下去。她捂住胸口,只觉得那里一阵阵发闷,喘不过气来。
“夫人,您没事吧?”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
“……没事。”苏雨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累。”
她重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可脑海里却不断闪现出晚宴那晚的画面,傅承聿搂着江晚姝的腰,手暧昧地滑下去。林姝苍白着脸,踉跄逃离。还有傅承聿那平静无波的眼神……
不对。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苏雨晴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赵琳发了条信息:“琳琳,明天周日中午有空吗?一起吃饭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很快,赵琳回复:“当然有空!地点你定,我随时到。”
苏雨晴想了想,又点开了通讯录里另一个名字,陆泽宇。他是傅承聿的发小,也是当初少数几个在她陪伴傅承聿渡过难关时,从一开始就真心支持她、认可她的人。他性格爽朗仗义,对林姝的厌恶从不掩饰,多次公开力挺她。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她发出邀请:“泽宇,明天中午有空吗?我和琳琳一起吃个饭,想叫上你一起,聊聊天。”
陆泽宇回复得很快:“嫂子叫,必须有空。地点发我,准时到。”
看着屏幕上的回复,苏雨晴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至少,她不是完全孤立无援的。
周日中午,一家私密性很好的粤菜馆包厢里。
苏雨晴到得最早。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藕色的套装,妆容精致,但仔细看,眼底带着淡淡的倦意。
赵琳和陆泽宇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雨晴!”赵琳一进来就握住她的手,满脸担忧,“你脸色怎么还是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陆泽宇也皱起眉,拉了把椅子坐下:“嫂子,是不是因为那天晚宴的事?承聿他……”
苏雨晴勉强笑了笑,给两人倒了茶:“先坐吧,边吃边聊。”
菜上齐后,包厢门关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苏雨晴放下筷子,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开口:“泽宇,琳琳……有些事,我想问问你们的看法。”她抬起眼,看向陆泽宇,“那个江晚姝……你之前知道吗?”
陆泽宇脸色一沉,点了点头:“知道。三年前承聿找的她。”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嫂子,这事承聿做得不地道,我们几个都说过他。但你也知道他那脾气……当年被林姝伤得太深,有些执念,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
“执念?”苏雨晴的手指微微收紧,“是对林姝的执念,所以找了个替身?”
陆泽宇叹了口气:“可以这么说。但那女人就是个影子,上不得台面。承聿对她……没什么真感情,就是有时候需要个慰藉。那天带她去晚宴,八成也是做给林姝看的。那女人现在不是跟了秦震吗?承聿估计是想恶心恶心他们。”
赵琳忍不住插话:“那林姝呢?她回来到底想干什么?还进了傅氏,如果不是…!”
陆泽宇冷哼一声:“她能想干什么?无非是看承聿现在功成名就,又想回来捞好处。当年她卷钱跑路的嘴脸,我们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嫂子你放心,承聿不可能再被她迷惑。他现在对她只有恨。”
苏雨晴听着,心里的疑虑却并未完全消散。
恨?
如果只是恨,为什么会有江晚姝这个存在了三年的替身?
如果只是恨,为什么林姝一回来,傅承聿就变得……让她如此陌生?
“泽宇,”她看着陆泽宇,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承聿他对林姝,真的只有恨吗?”
陆泽宇愣了一下,随即斩钉截铁地说:“当然!嫂子,你别胡思乱想。承聿对你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当年他最难的时候是你陪着他,这份情谊,他绝不会忘。”
赵琳也握住苏雨晴的手:“是啊雨晴,你别自己吓自己。傅承聿要是对林姝还有想法,当初怎么会娶你?那个江晚姝,就是个玩意儿,跟林姝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雨晴垂下眼,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
是吗?
真的是她多想了吗?
可为什么……心里的不安,却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她想起傅承聿昨晚平静无波的眼神,想起他解释时那过于完美的逻辑,想起江晚姝那张与林姝酷似的脸……
“我知道了。”她抬起头,对两人露出一个温婉却难掩疲惫的笑容,“谢谢你们今天来陪我。我就是……最近心里有点乱。”
陆泽宇郑重地说:“嫂子,有什么事随时找我们。承聿那边,我也会找机会再跟他聊聊。他要是敢对不起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赵琳也用力点头。
包厢里安静了几秒,只剩空调低微的送风声。
苏雨晴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松,指尖微微发白。她垂着眼,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汤,仿佛那澄澈的液体里藏着答案。犹豫再三,她还是抬起眼,看向陆泽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泽宇……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陆泽宇神色一凛:“嫂子,你说。”
苏雨晴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力气:“昨天下午,我去公司给承聿送汤……他刚好从外面回来。”她顿了顿,眼眶开始发红,“我看到……他脖子上,靠近衣领的地方……有几道抓痕。很新鲜。”
“什么?”赵琳猛地拔高声音。
陆泽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位置……比较靠后。”苏雨晴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不像是……不小心刮到的。”她想起那几道并行的、细长的红痕,在傅承聿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那个位置,那种形态……她不是无知少女,她知道那通常意味着什么。
陆泽宇沉默了几秒,才沉声问:“嫂子,你确定是昨天下午看到的?不是晚宴之前?”
“我确定。”苏雨晴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晚宴前他出门时,我给他整理过领带,那时候还没有。是昨天下午……他回办公室的时候。”
昨天下午。
傅承聿昨天下午的行程,陈特助说是“外出见客户”。
可什么样的客户,会在后颈留下那样的痕迹?
苏雨晴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起晚宴上的画面,傅承聿的手从江晚姝腰间缓缓滑下,充满占有欲地停在那挺翘的弧度上。那个动作的暗示性太强,强到即使隔着人群,她也能感受到那股毫不掩饰的、属于男女之间的张力和亲密。
那个动作……和此刻她脑中想象的、可能造成那些抓痕的某些亲密姿势,残忍地重叠在了一起。
她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泽宇,”她抬起泪眼,声音破碎地问出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羞耻和绝望的问题,“承聿和江晚姝……他们之间,是不是……有那种关系?”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她几乎想立刻逃走。她害怕听到答案,却又不得不问。
陆泽宇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他没有立刻回答,但这短暂的沉默,本身就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了苏雨晴最后的自欺。
赵琳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正要说什么,被陆泽宇一个眼神制止了。
“嫂子,”陆泽宇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罕见的严肃和难以启齿,“有些事……我作为兄弟,不方便说太多。但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江晚姝跟在承聿身边三年,有些……接触,恐怕是难免的。”
接触这个词,他用得很含糊,但其中的意味,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苏雨晴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这个可能性被陆泽宇以一种近乎默认的方式点破时,那种被背叛、被欺骗的痛楚还是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所以,傅承聿口中工作需要的江晚姝,不仅存在了三年,还和他有着肉体关系。
所以,晚宴上那些亲昵的举动,可能不仅仅是做戏,而是他们之间某种常态的延续或公开化。
所以,他脖子上的抓痕……
苏雨晴猛地捂住嘴,阻止自己发出哽咽。那些画面在她脑中疯狂闪现——晚宴上傅承聿抚摸江晚姝的手,江晚姝依偎在他怀里的姿态,还有……那几道刺目的红痕。
难道……真的是江晚姝留下的?
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搅,恶心得想吐。
“嫂子,”陆泽宇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语气放软了些,带着担忧和劝慰,“你要往好处想。承聿对江晚姝,说到底就是……解决需求。一个替身,一个玩意儿,动摇不了你的位置。他娶的是你,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赵琳也连忙附和:“是啊雨晴,男人嘛,有时候……逢场作戏。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有你这个家。那个替身再像,也是假的!”
他们的安慰此刻听在苏雨晴耳中,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对她正宫地位的残忍肯定。
是啊,她是傅太太。
可是,她的丈夫却和一个酷似他初恋的替身保持着长达三年的肉体关系,甚至在公开场合做出那样露骨的举动,身上留下那样的痕迹……
那她这个傅太太,到底算什么?
一个摆设?
一个用来维持体面和社会形象的……工具?
苏雨晴擦掉眼泪,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告诉我。”
她知道了。
知道了一些她宁愿永远不知道的、血淋淋的事实。
也知道了,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