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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特转身就跑,甚至把菲扔到了地上。只是凭着本能朝着宿舍旁那条灯光相对昏暗、行人稀少的街道深处跑去。亚麻色的长发和研究员制服的衣角随风扬起,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慌乱。

“伊薇特!”

“伊薇特!”

珐格兰斯与千代两声焦急的呼唤几乎同时响起;珐格兰丝没有任何犹豫,忍着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虚弱感抬腿就追。她的目光紧紧锁着前方那个纤细颤抖的背影,愧疚、担忧和解释的迫切在她胸口灼烧。

千代的反应同样迅速。作为名义上刚刚转正的新人搜查官,保护或至少看住伊薇特是她的职责;作为同行的朋友,她也无法坐视伊薇特在情绪崩溃下于陌生城市中乱跑。

“心夏前辈,这里拜托了!啊对了,我叫花明千代,请多指教!”说罢便如一道轻盈的风紧随珐格兰丝追了上去。木屐敲击地面的“咔嗒”声在夜色中响起急促的节奏。

心夏留在原地,看着一地的狼藉和两个飞奔而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开始收拾碎片。她其实认得千代,同样清楚珐格兰丝为什么和伊薇特会产生如此尴尬场景的根本原因。这场“意外”,必须谨慎处理,于是拨通了梅瑞狄斯的电话号码。

“晚上好博士,不好意思这个时间点有事情可能要麻烦到你....嗯嗯,是的,就在我们外勤人员宿舍这附近....是吗,额...麻烦博士你从柯西街区那边辛苦过来一趟?这个...虽然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在普雷顿看到她俩,我个人觉得你应该能帮助伊薇特安定一下情绪吧....啊...我没有这个意思博士!....好的,谢谢博士!”挂断电话,心夏吐出了一口闷气。

“哈...跟博士讨价还价真是有够麻烦的...算了,还是赶紧收拾干净后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好了。”

伊薇特并没有跑出太远,缺乏运动的身体本能和心理的重压很快就让她慢了下来,没过多久便拐进一个街心小公园,在一条冰冷的长椅前停下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喘着气;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石板地上。

脚步声很快逼近。

“伊薇特……” 珐格兰丝率先赶到也在大口喘息,脸色因为奔跑和情绪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她在几步外停下不敢贸然靠近,只是用那双充满痛楚和歉意的眼睛望着伊薇特颤抖的背影。

千代拍马赶到,她停在更远一点的地方——靠着公园入口的路灯杆没有立刻介入。她需要观察,也需要给予两人适当的空间;她把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通讯器上,随时准备呼叫支援;晚风吹过,带来公园里草木的气息,却吹不散此刻凝滞的沉重。

“为什么……” 长椅上,伊薇特没有回头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低低响起,破碎而颤抖。“为什么骗我,珐格兰斯姐姐……”

伊薇特转过身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里交织着痛苦、委屈和深深的失望。“那天晚上在小广场…你明明答应过,会留下来陪我的…你说米雪儿姐姐的情况只是需要观察…可只是一瞬的功夫,就自己一个人坐上了来普雷顿的飞艇!你甚至…把我骗到花房说要给我什么安宁香...看着我晕倒在你的花房里,甚至没有跟我当面道别!只留了一张字条!” 她的声音逐渐提高,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跑遍了花房到处找你,最后才看见你留在操作台上的那封道歉信…施罗德队长身亡的那天,那封有关你的通缉令让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了都!我不相信你是杀了队长的凶手,你怎么会卷进那么危险的事情里啊!我…我…”

伊薇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地用手背抹着眼泪,却越抹越多。

珐格兰丝的心像被那只摔碎的保温杯一般狠狠刺痛。她上前一步伸出手,却又停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对不起,伊薇特……真的,对不起。” 珐格兰斯的声音沙哑,带着疲惫和深切的悔意,“我没有骗你,当时米雪儿的情况…恶化的速度相当之快甚至出乎我的意料,说是只有依靠我的香氛才有可能稳住。时间太紧急了,每一秒都可能……我没办法等到天亮,也没办法当面跟你解释清楚,你还记得下到地下三层的时候为什么我一直走在你的身前吗...因为我怕看到你的眼睛…我就会动摇,就会耽误……”

珐格兰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清晰一些:“但我最大的错误,是…低估了事情的复杂性,也高估了自己能处理的程度。我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外出行动,会意外卷入施罗德队长的事件,更没想到会被高层…误认为是凶手。” 她苦笑着,“我原本想尽快稳定米雪儿的病情后就回去找你,把一切都告诉你。可事情…完全失控了。”

“那现在呢?” 伊薇特抬起泪眼,看着她,“你现在‘安全’了?可以回去了吗?还是说,你又要因为别的什么‘紧急原因’,再次消失?”

这个问题尖锐而直接,直指珐格兰丝此刻依旧尴尬的处境——她仍是欧泊名单上急需逮捕归案的“第一嫌疑人”。

珐格兰丝沉默了。她无法给出肯定的承诺,这正是她最愧疚的地方。

暗处,千代听到这里大致明白了来龙去脉。她心中了然,这不仅仅是姐妹间的争吵更是牵扯到欧泊内部的当下最为敏感的案件。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终于找到你了伊薇特,还有珐格兰丝博士,” 千代走到珐格兰斯身边,语气尽量平和而正式,“我是欧泊特殊支援科的花明千代,目前负责陪同伊薇特在普雷顿执行公务。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珐格兰斯轻轻叩首作为回礼。

千代先是看向伊薇特:“伊薇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种感觉一定很难受。” 然后,她转向珐格兰丝,目光中带着公事公办的审视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理解,“珐格兰丝博士,关于您的情况,我略有耳闻。心夏前辈负责您的安全这本身就说明了欧泊高层对‘真相’仍持审慎态度。”千代并不清楚普雷顿方面的具体状况,但这段滴水不漏的发言也是令珐格兰斯对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年轻后辈刮目相看。

千代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的约定和细节,但我想说现在在这里,你们至少有机会把话说开。伊薇特需要你的解释,而你……” 她看着珐格兰丝,“似乎也需要一个契机,来面对这份愧疚。”

千代的介入,巧妙地用“欧泊公务”和“现实处境”作为缓冲,既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又为这场情绪化的对话提供了一个稍微理性和安全的框架。她暗示珐格兰丝:你的处境我们都清楚,现在重要的是处理私人情感,而不是争论对错或处境。

珐格兰丝感激地看了千代一眼,然后重新看向伊薇特,眼神更加恳切:“伊薇特,我没有想要消失。至少现在,我就在这里。也许我暂时无法给你一个‘一起回去’的承诺,但我可以保证,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也不会再对你隐瞒重要的事情。” 她向前一步,这次没有再停下,轻轻握住了伊薇特冰冷而颤抖的手,“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不是作为那个总是把事情处理得完美无缺的姐姐,而是作为……一个也会犯错、也需要你原谅的珐格兰丝。”

伊薇特的泪水仍在流淌,但珐格兰丝那句“作为也会犯错、也需要你原谅的珐格兰丝”,像一根细微的针,刺破了她愤怒的气球,只剩下满心沉重的委屈和迷茫。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再相信……”伊薇特抽噎着,声音破碎,“你总是有‘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米雪儿姐姐是,那……那施罗德队长呢?” 她忽然抬起头,问出了一个更尖锐、也一直困扰她自己的问题,“他们都说你杀了施罗德队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被通缉?你在普雷顿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问题,让珐格兰丝的脸色更加苍白,也让一旁的千代竖起了耳朵——这从某种意义上触及了欧泊内部最高机密。

珐格兰丝深吸一口气,知道有些事无法再隐瞒。她拉着伊薇特在冰冷的长椅上坐下,千代也默契地靠近了几步,既保持距离,又能听清。

我没有杀施罗德队长,伊薇特。”珐格兰丝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有一天我跟芙拉薇娅在残翼剧场处理一些...事情,然后发生了意外。再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施罗德队长身亡的消息。

紧接着,一级通缉令也传到了普雷顿这边。总部的一些证据…指向了我在基地地下三层的实验室和花房。”

“你的花房?”伊薇特愣住了。

“是的。现场报告说,施罗德队长死于一种混合了特殊植物毒素和寒冰系弦能侵蚀的致命伤。而毒素的来源,与我花房里几种用于神经镇定剂研究的稀有植物的变异毒素图谱高度吻合。更重要的是……”珐格兰丝看着伊薇特的眼睛,缓缓道,“现场残留了强烈的、带有‘冰霜特性’的弦能痕迹,与我的研究方向不符,但与……与某些擅长冰霜能力的超弦体特征吻合。”伊薇特的呼吸猛地一滞。冰霜能力…难道是我自己吗?

珐格兰丝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她没有直接点破而是用更温和的语气继续:“我一直在想,谁能让我的花房植物‘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变异,谁又能‘恰好’利用那种环境制造杀机,还把冰霜痕迹留在那里……直到刚才,看到你,我才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她握住伊薇特冰凉的手,没有责备只有探究和一丝了然:“伊薇特,我离开那晚在信里面嘱咐你照顾我的花房…你是不是…关掉了生态维持系统的总闸?”

伊薇特浑身一颤,眼睛瞪大了。记忆瞬间回涌——那个焦虑、孤独、带着对被抛下时充满怨气的夜晚,她醒来时以为只是珐格兰斯在跟自己玩捉迷藏,便在花房中拼尽全力得寻找着哪怕一丁点珐格兰斯留下的气息,却在徒劳无功、情绪低落中离开了花房,离开了珐格兰斯的实验室…亲手关闭了那些维持脆弱生态的精密设备,包括模拟日照、湿度和养分的所有系统。她自身的冰霜能力,甚至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让花房的温度骤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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