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精品阁后院静室,门窗紧闭,多重阵法光晕流转不息,将内外彻底隔绝。
我盘坐在中央的蒲团上,上身,左臂自肩头至手腕,此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景象。皮肤表面,那几个原本黯淡的暗红斑点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若隐若现、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扭曲的暗红色网状纹路,深深嵌入肌肤之下,甚至能隐约看到其延伸向血脉骨骼的细微脉络。纹路所及之处,肌肉僵硬冰冷,触之如寒铁,与右臂温热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一股阴寒、污秽、带着浓重血腥与怨念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这些纹路中散发出来,试图侵蚀我的生机。
沈清源在旁,面色凝重。他面前摊开数个玉盒,里面盛放着颜色各异、或清香或辛辣的药膏、粉末和几枚龙眼大小、宝光莹莹的丹药。“‘净血茯苓膏’外敷,可暂时封堵秽气外扩,护住主要经脉。‘三阳驱煞丹’内服,以阳和药力护持心脉脏腑,抵御寒意内侵。但这些都是治标,只能延缓侵蚀速度。”他沉声道,“要拔除这‘血煞秽精’,必须内外夹攻,且需持续不断,消耗巨大。”
慕昭云立于我身侧,青鸾剑并未出鞘,但她整个人仿佛就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锋芒内蕴。她双指并拢,指尖凝聚着一缕凝练到极致、近乎无形的淡金色剑气,剑气边缘有细密的、不断生灭的符文虚影流转,散发出纯粹、破邪、涤荡乾坤的凛然剑意。这并非她惯常的冰寒剑气,而是她剑心本源中最为精纯的“破魔剑罡”,对邪秽之物有极强克制,但消耗与操控难度也极大。
“我会用剑罡,一寸寸梳理、切割、炼化你臂内秽气。”慕昭云声音清冷如故,但眼神专注无比,“过程会异常痛苦,如同刮骨洗髓,且你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以内视引导自身灵力配合,更需以你的混沌灵力包裹我的剑罡,避免伤及你自身完好的经脉与血肉。稍有差池,轻则伤上加伤,重则手臂尽废,甚至秽气反冲心脉。”
“我明白。开始吧。”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丹田中,龙珠似乎感应到外界浓郁的邪秽之气与即将到来的对抗,缓缓加速旋转,散发出比平时更为主动的混沌气流,与五行灵珠调和后的灵力汇聚,蓄势待发。右臂自然垂放,左臂则平伸于前。
沈清源先将淡绿色的“净血茯苓膏”均匀涂抹于我左臂暗红纹路之上,药膏触及皮肤,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起缕缕带着腥气的白烟。一股清凉中带着刺痛的感觉传来,左臂的阴寒感被暂时压制在药膏之下,但内里的蠢动反而更加激烈。
接着,我服下“三阳驱煞丹”。丹药入腹,化作三股暖流,分别护住心脉、丹田和神魂,仿佛在体内点亮了三盏微弱的暖灯,抵御着从左臂不断蔓延过来的彻骨寒意。
“稳住心神。”慕昭云低喝一声,并指如剑,那缕淡金色剑罡缓缓贴近我左臂肩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我浑身猛地一颤!
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
那并非单纯的皮肉切割之痛,而是剑罡与秽气在我血肉经脉中交锋、撕扯、互相湮灭所带来的、直抵神魂深处的酷刑!剑罡所过之处,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又像无数细小的金刚砂在骨髓里摩擦。暗红色的秽气纹路疯狂扭动、挣扎,释放出更浓郁的阴寒与怨念冲击我的意识,试图让我崩溃、放弃。
我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全身。内视之中,我清晰地“看到”那淡金色剑罡如同一柄最精密的手术刀,在我混沌灵力的包裹与引导下,小心翼翼地切入暗红秽气的脉络,一点点将其从与正常血肉、经脉的纠缠中剥离、斩断、然后以剑罡本身至纯至阳的破邪之力将其灼烧、炼化成缕缕黑烟,再被我引导的混沌灵力彻底吞噬、分解。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精细且痛苦的过程。每剥离、炼化一丝秽气,都如同经历一次小型凌迟。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嘴唇咬出血痕。张楠守在一旁,紧握着我的手,不断将温和的镜灵气息渡入我体内,助我稳定心神,缓解痛苦,她的眼眶早已通红,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出声打扰。
三叔则守在静室门口,一边监控着所有阵法运转,确保没有任何气息外泄,一边警惕着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老练与诙谐,只有深沉的忧虑和紧绷。沈清源则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我的面色、气息以及左臂秽气的变化,随时准备调整用药或中断治疗。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流逝。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左臂肩头的一小片区域,暗红纹路终于被彻底清除,露出了原本苍白的皮肤,虽然依旧冰冷麻木,但那股阴邪恶心的秽气已然消失。这微小的成果,却耗费了慕昭云近三成的“破魔剑罡”,以及我大量的心神与灵力。
慕昭云额头也见了汗,剑罡的消耗对她也是极大负担。她收指暂歇,调息片刻。“比预想的更难缠。这东西与你的血肉结合太深,且有灵性般会躲避、反扑。照此速度,要彻底清除整条手臂的秽气,至少需要七日不间断的治疗,且越到末端、靠近手掌细小经脉处,越困难,风险也越大。”
七日……我喘息着,感受着左臂那暂时“干净”的一小块区域传来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与残余刺痛,以及其他部位更显猖獗的秽气涌动。“那就七日。有劳昭云师姐,我们慢慢来。”
就在这时,三叔忽然神色一动,挥手在静室墙壁上打开一道水镜般的画面。画面中,是前堂柜台处的景象——一个穿着姜家低级管事服饰的中年人,正在店内与扮作伙计的石岩说话,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货架。
“姜家的人?来买货?”沈清源皱眉。
“不像。”三叔摇头,“他问了几句最近可有新到的火属性精品,又旁敲侧击打听老板是否在店内,说他们家阳少爷对上次那件‘离火护心牌’的炼制手法很感兴趣,想再订制一件更好的,若能请老板过府一叙,详谈要求就更好了。”
“试探。”我忍着左臂的余痛,沉声道。姜阳果然没死心,而且很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们昨晚的行动,或者至少是店铺的异常(慕昭云加强了警戒)。这次是礼貌的邀请,下次呢?
“石岩怎么回?”张楠问。
“他说老板近日闭关钻研一道新的器纹,不见外客,铺内暂时也无新的火属性精品,若姜少爷有特定要求,可以先留下图样或描述,等老板出关再议。”三叔道,“那管事也没纠缠,留下一个装着订金和简单要求的锦囊就走了。但我感觉……他临走前,似乎特别留意了一下后院的方向。”
静室内气氛更沉。外有姜家窥伺,内有棘手伤势,真可谓内忧外患。
“让他们试探去。”我缓缓道,“铺子生意照常,但所有炼制暂停。昭云师姐为我疗伤期间,对外就说我在闭关。三叔,阵法全力开启,尤其是针对地下和空中的窥探。沈师叔,您也多留意,看看是否有特殊的窥视或追踪手段。
“明白。”众人应道。
慕昭云调息完毕,指尖再次凝聚起淡金色剑罡,眼神锐利如初。“继续。尽早清除你的伤,我们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我点点头,再次闭上眼,迎接下一轮痛苦的洗礼。
左臂的秽气,如同附骨的阴影。而仙城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在这内外交困的时刻,每一分力量的恢复,每一刻时间的争取,都至关重要。
疗伤,成了当前与危机赛跑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