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医院的走廊。林晚星坐在IcU病房外的长椅上,手指紧紧攥着父亲林天明的病历本,纸页边缘被捏得发皱。三天前,父亲突发急性心梗被送进抢救室,至今仍未脱离危险,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成了她世界里唯一的计时单位。
“晚星,吃点东西吧。”陆寒枭将一份温热的粥放在她面前,塑料餐盒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七十二小时,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衬衫领口歪斜,眼下的乌青比林晚星更重。这三天,他推掉了所有会议,守在走廊尽头,帮着处理各种杂事——联系远房亲戚、对接公司临时事务、甚至跑去缴费处排队,笨拙却固执地想分担点什么。
林晚星摇摇头,目光始终没离开IcU的门。“我不饿。”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三天里,她只喝了几口水,体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原本合身的连衣裙如今空荡荡地晃荡着。
陆寒枭没再劝,默默坐在她身边,将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肩上。布料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是林晚星以前说过喜欢的味道,此刻却只让她觉得鼻腔发酸。
这时,走廊拐角传来脚步声,周慕白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快步走来,额角带着薄汗。“有好消息。”他将一叠文件递给林晚星,“我联系上了德国心脏中心的米勒教授,他看了全部病历,同意今晚进行远程会诊。另外,国内最好的心脏外科团队也到了,沈墨刚协调好手术室,随时能准备二次手术。”
林晚星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张的温度,抬头看向周慕白。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旧手表——还是去年她送他的生日礼物,说“看时间比手机靠谱”。此刻,他眼里的红血丝不比任何人少,却依旧保持着沉稳:“别担心,米勒教授是我导师的挚友,他的团队处理过太多类似病例。”
“谢谢。”林晚星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翻开文件,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德文批注,周慕白在旁边用红笔做了细致翻译,连手术风险评估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陆寒枭看着那叠文件,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粥盒格外刺眼。他这三天做的,不过是些跑腿的琐事,而周慕白一出手,就是能决定生死的顶尖资源。他想说“有需要随时找我”,话到嘴边却变成:“我去看看会诊设备调试好了没。”转身时,西装滑落地上,他弯腰去捡,手指在地板上攥得发白。
接下来的十二小时,成了与时间的赛跑。周慕白守在会议室,用流利的德语与米勒教授团队沟通;沈墨在医院各个部门间穿梭,确保国内团队与国外专家无缝对接;陆寒枭则守在林晚星身边,帮她整理散落的头发,在她因疲惫睡着时,悄悄将自己的外套垫在她头下当枕头。
凌晨五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主刀医生摘下口罩,对等候在外的人说:“手术很成功,林先生暂时脱离危险,但还需要在IcU观察一周。”
林晚星腿一软,差点摔倒,被身边的陆寒枭扶住。她抬头看向他,眼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情绪,不是感激,也不是疏离,只是纯粹的疲惫:“谢谢你,陆总。”
这声“陆总”像根针,刺破了陆寒枭三天来强撑的平静。他松开手,退开半步:“应该的。”
周慕白和沈墨也走了过来,沈墨拍了拍林晚星的背:“好好休息,这里有护工,我已经安排好了。”周慕白则将一杯热牛奶递给她:“米勒教授说后续康复方案他会远程跟进,我整理好发给你。”
林晚星接过牛奶,指尖微颤:“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
“等林叔叔好起来,弹首曲子给我们听就行。”周慕白笑了笑,眼底的温柔像清晨的阳光,“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去旁边休息室睡一觉。”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星依旧守在IcU外,但状态好了许多。陆寒枭每天准时送来三餐,换着花样做些清淡的汤粥,却很少停留,放下东西就去处理公司积压的事务——他知道,此刻的陪伴,或许是种打扰。
周慕白则每天下午来一次,带着米勒教授的最新指示,有时会和林晚星聊几句父亲的康复方案,偶尔也说些无关的事,比如“你上次说想改编的那首民谣,我找了位手风琴手,等你有空听听小样”。他从不说安慰的话,却总能精准地驱散病房外的沉重。
变故发生在林天明转出IcU那天。不知是谁拍了周慕白为林晚星披外套的照片,配上“患难见真情,周慕白林晚星好事将近”的标题,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更有媒体扒出周慕白动用私人飞机接送专家的细节,猜测他“借医疗资源求婚”。
陆寒枭看到新闻时,正在签署一份并购协议。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水滴在文件上,晕开一小片黑色。助理小心翼翼地问:“陆总,需要公关处理吗?”
“不用。”他合上笔帽,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等她自己回应。”
当天下午,林晚星的工作室发布了一则简短声明:“家父病情稳定,目前所有精力均用于陪伴康复与推进新专辑制作,个人感情暂无考虑,感谢关心,请勿过度揣测。”
声明没有提及任何人,却像一道清晰的界限。陆寒枭看着手机屏幕,忽然松了口气,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拒绝了所有人,包括那个在她最狼狈时,能递去最关键帮助的周慕白。
傍晚,陆寒枭去病房外送汤,正好碰到周慕白从里面出来。两人在走廊上擦肩而过,周慕白忽然停下:“陆总,晚星说你做的汤很好喝,让我问问 recipe(食谱)。”
陆寒枭愣了愣,随即扯出一个生硬的笑:“等林叔叔彻底好起来,我写给你。”
看着周慕白走进电梯的背影,陆寒枭低头看了看保温桶里的莲子羹——那是林晚星小时候生病时,林天明常给她做的。他忽然明白,有些守护不必争输赢,能让她在疲惫时,喝到一口熟悉的味道,或许就够了。
病房里,林晚星正给父亲读报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病床边,在被子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监护仪的声音变得平缓,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她不知道走廊上的对话,也暂时不去想未来的事,只是专注地念着财经版的新闻,仿佛这样,父亲就能像从前一样,听完后笑着说“晚星分析得比评论员还准”。
此刻,所有的博弈、传言、情愫,都暂时退成了背景。重要的是,身边的人还在,希望还在,而她的世界,正随着父亲的呼吸,一点点回到原来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