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钱副局长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是他?
是为了报仇吗……
原来是这样!
钱副局长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终于明白了,王局长根本就没想过要放他走!
“大势不可违,但并非没有一线生机。”
狗屁的生机!那根本就是一条死路!王局长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同时骗了两个人!
他骗自己去“逃”,又骗张副局长来“杀”!
他让两个斗得你死我活的副手,以一种最惨烈、最“意外”的方式,同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一个畏罪潜逃,意外坠江;一个为了报仇,激情犯罪。
干净。利落。
一石二鸟,不留任何后患。
高,实在是太高了!
钱副局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是因为车速,而是因为这背后令人胆寒的算计。
他想张口,想告诉张副局长真相,想告诉他他们都被王局长玩弄于股掌之上。
“老张!你听我说!是王局长!这一切都是王局长的阴谋!”
他的声音被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和猎猎的风声撕得粉碎。
张副局长只是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笑得比哭还难看。那笑声嘶哑、破裂,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姓钱的,我们一起死吧!”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咆哮。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黑色的帕萨特像一头失控的公牛,撞碎了跨海大桥坚固的护栏。
车头在瞬间挤压变形,无数的金属碎片和玻璃渣在空中爆开,像一场绚烂而致命的烟花。
钱副局长最后的意识,是天与地在眼前剧烈翻转。
然后,是无边的冰冷与黑暗,将他彻底吞没。
……
市局大楼,顶层办公室。
小周站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身体微微前倾,姿态谦卑。
“王局长,都安排好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安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钱副局长已经‘上路’了,路线很干净,不会有任何麻烦。”
王局长正低头审阅一份文件,头也没抬。
他只是用鼻腔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沉稳的侧脸。他握着一支派克金笔,笔尖在文件上沙沙作响,从容不迫。
小周不敢说话,静静地站着。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等待将军检阅的士兵,而将军正在擦拭他的军刀。
过了许久,王局长才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他合上笔帽,动作不紧不慢,然后将文件整齐地码放在桌角。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看向小周。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出任何情绪。
“唉。”他忽然叹了口气,靠在宽大的椅背上,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遗憾,“由他去吧。人各有志,留不住的。”
他的语气,像是在惋惜一个误入歧途的下属,充满了长辈式的宽容与无奈。
小周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看来,王局长对他的处理方式是满意的。
“是。”他恭敬地回答。
就在这时,“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进来。”王局长眉头微皱。
门被猛地推开,王局长的大秘老王一脸惊惶地冲了进来,连呼吸都来不及喘匀。
“王局长!不好了!”
王局长看着他失态的样子,语气有些不悦:“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老王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报告王局长!刚刚接到交管中心紧急通报!大约十五分钟前,滨江跨海大桥发生了一起极其严重的交通事故!”
小周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滨江跨海大桥?
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老王没有注意到小周的异样,他继续用急切的语调汇报:“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轿车,在桥中央路段突然失控,撞毁护栏,直接……直接坠入江中!”
“轰——”
小周的脑子里仿佛有颗炸弹爆开。
黑色……帕萨特……坠江……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他的神经。他安排的那辆车,不就是一辆黑色的老款帕萨特吗?他规划的那条“逃亡”路线,不就是要经过滨江跨海大桥吗?
巧合?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巧合!
一股寒气从他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瞬间窜到了天灵盖。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王局长那句“并非没有一线生机”,根本不是给钱副局长的生机。
所谓的“逃亡”,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而他,小周,就是那个亲手把钱副局长推向陷阱的刽子手。
他感觉喉咙干得像要冒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办公桌后的那个男人。
他想从王局长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惊讶、错愕,或者愤怒。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王局长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那张平日里看起来威严而慈祥的脸,此刻在小周眼中,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冷硬,森然。
他听完老王的汇报,甚至没有去看那个惊慌失措的秘书。
他的目光,越过办公桌,落在了小周的脸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
小周看到王局长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惨白、扭曲的脸。
然后,王局长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知道了。”
闻言,小周不由吞咽一口唾沫。
王局长……知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