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个管道疏通剂要多倒一点。”赵大山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他甚至伸手,十分自然地帮林小虎擦了擦额头上滑落的水珠。
“我倒了半瓶了啊!”林小虎抱怨道,“肯定是上次那只该死的鸭子没冲干净,卡在里面了!”
贾许的目光,缓缓地从林小虎身上,移到了赵大山身上。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赵大山……好像也只围着一条浴巾。
刚才他进门时,赵大山就是这么坐在沙发上的,贾许并不觉得奇怪,这很符合赵大山的人设。
但现在,当另一个同样只围着浴巾的男人,如此自然地坐在他身边时,整个画面的性质,发生了一些变化。
两个男人。
两条浴巾。
一间充满了暧昧水蒸气的公寓。
再加上刚才那段关于“适应风土人情”的诡异对话。
贾许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
“你们……住在一起?”
赵大山看了他一眼,仿佛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
“对啊,我们是合租啊。”他耸了耸肩,一脸的理所当然,“有问题吗?”
贾许摇了摇头。
“两个男人住一起,不是很正常吗?”赵大山继续说道,“总比一男一女方便吧?那多不安全。再说了,小虎刚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作为同事,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林小虎也在一旁用力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贾老师!山哥对我可好了!要不是他收留我,我现在还在睡桥洞呢!”
贾许看着他们俩,一个粗犷豪迈,一个活泼热情,在灯光下“坦诚相见”,显得那么“兄友弟恭”。
他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太敏感了。
是啊,两个男人合租,多正常的事。
互相照顾,多正常的事。
一起洗澡……
嗯,为了节约用水,也算正常。
主要是这座城市的风气确实不太对劲,搞得他都有点神经过敏了。
“嗯,说得对。”他终于开口,“是我多想了。两个人合租,确实能省不少钱。”
“就是嘛!贾老师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稍微正常了一些。
林小虎恢复了他作为马屁精的本能,开始忙前忙后。
“贾老师,你喝水!这瓶是新的,我刚买的!”
“贾老师,你吃水果吗?我给您洗串葡萄?”
“贾老师……”
“不用了。”贾许抬手制止了他,“我坐一会儿就走。”
“哎,别急着走啊!”赵大山热情地挽留,“正好小虎也在,待会儿让他露一手,咱们仨喝点儿?”
“不了,”贾许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份材料要处理。主任放假前交代的。”
一提到“主任”,林小虎和赵大山的表情都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哦哦,那工作要紧,工作要紧!”赵大山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我们送送你!”林小虎殷勤地说。
“不用。”贾许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快步走到门口,换上鞋,手搭在门把上。
“那,贾老师慢走啊!”赵大山在他身后喊道,“下次有空再来家里玩!”
“是啊是啊,贾老师!我跟山哥随时欢迎你!”林小虎附和道。
贾许拉开门,没有回头。
“再见。”
。。。。。。
又在床上躺平了一晚上。
第二天上午,赵禹终于把自己从那张充满堕落气息的单人床上拔了出来。阳光刺眼,他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再这么躺下去,人就废了。
难得的小长假,不能就这么贡献给外卖软件和无聊的短视频。
他决定出门,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问题是,什么才叫有意义?
赵禹像个孤魂野鬼,在大街上晃荡。
脑子空空如也,前些日子在研讨会上那些唇枪舌剑、引经据典,此刻仿佛全被格式化了。他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cpU散热器,除了发呆,什么都不会。
路边,一只泰迪正对一只橘猫做着一些违反物种隔离原则的事,橘猫骂骂咧咧,一脸生无可恋。
换作平时,赵禹或许还会感叹一句“世风日下,猫狗不分”,但今天,他只是麻木地瞥了一眼,内心毫无波澜。
他需要一点冲击,一点能让大脑重新开机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抹刺眼的红色闯入他的视野。
街角一个工地,围墙上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用最粗犷的字体写着:“急招小工!日结!管饭!”
赵禹停下脚步,盯着那几个大字,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小工……日结……管饭……”他喃喃自语,仿佛在研究什么高深的教育理论。
他,赵禹,王首一中德育处主任,青年才俊,教育界的明日之星,此刻,竟然对一份工地短工的招聘启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合理吗?
太合理了!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滋长,他想起自己天天在学校里,对着那帮精力旺盛的半大小子们,苦口婆心地强调“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可他自己呢?
“智”肯定是有的,“德”嘛,姑且算有。
“体”和“美”靠这张脸撑着。唯独这个“劳”,约等于零。
一个四体不勤的知识分子,天天教育别人要热爱劳动,这不就是一种行为艺术吗?一种高级的诈骗!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戴着安全帽,扛着水泥,汗流浃背的样子。
画面太美,简直是对他过去二十几年“文弱书生”人设的公开处刑。
可不知为何,这想法非但不让他抗拒,反而让他莫名地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