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的空气浑浊不堪，唯一的光源来自那台刚刚接入的军用通讯模块，屏幕的冷光映着每一张疲惫而紧绷的脸。
刑天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清晰地带来坏消息：“……压力很大。顾承宇的人像疯狗一样追踪‘灯塔’节点。你们袭击中转站的消息已经传开，官方频道在掩盖，但地下讨论已经炸锅。另外，监测到顾承宇堡垒与外界的通讯流量在半小时前急剧增加，加密等级极高，似乎在协调大规模行动。”
“能截获内容吗？”孙念安问。
“很难。但可以确定信号往来频繁的对象包括西郊的‘生物科技园’。”
生物科技园。老赵刚刚提到的地方，顾承宇核心实验室的补给来源。
孙念安看向李工：“新模块能反向追踪或干扰他们吗？”
李工摇头：“干扰可能暴露我们自己。追踪需要更详细的频段和协议资料。”
资料。孙念安的目光落在蜷缩在一旁的老赵身上。
“老赵，”孙念安的声音在洞穴里产生低沉的共鸣，“你女儿拿到了药，暂时安全。但顾承宇不死，像她那样的人永远无法真正安全。”他停顿，让恐惧和希望在这男人心里发酵，“我们需要找到那条管道的分布图，或者，找到能接触到它的人。”
老赵脸色惨白，汗珠从鬓角滑落。他嘴唇哆嗦着，最终挤出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他……他是以前管网测绘部的老工程师，参与过科技园前期规划……可能留着东西。在北区老居民楼。”
“他会帮我们吗？”
“他脾气怪……现在这情况……”老赵没再说下去。
孙念安不再追问。他站起身，头灯的光柱刺破黑暗。“卡洛斯，还能动吗？”
卡洛斯捂着肩膀站起来，咧嘴：“这点伤，碍不着杀人。”
“薇拉，你带大部分人留在这里，建立临时据点，保护技术人员和设备。李工，尽快利用新模块建立更稳定的通讯和监控网络。”
“明白。”
“收到。”
孙念安点了卡洛斯和另外两名状态尚可的“流浪者”队员。“我们四个，去找那个工程师。老赵，你带路。”
老赵身体一颤，认命般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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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区在封锁下死寂如墓。曾经的居民楼窗口黑洞洞的，街道上散落着垃圾和偶尔可见的暗红血迹。他们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避开主干道上偶尔驶过的巡逻车。
老赵指着一栋墙皮剥落的六层旧楼。“三单元，顶楼，601。”
楼道里没有光，弥漫着尿臊和霉菌混合的气味。他们悄无声息地摸到顶楼。601的防盗门紧闭。
孙念安示意其他人警戒，自己上前，没有敲门，而是用匕首尖端轻轻刮过门板，发出一种特定的、断断续续的刮擦声。
这是刑天提供的、罗森伯格名单上人员使用的紧急联络暗号。
门内一片死寂。
就在孙念安准备尝试其他方法时，门内传来极其轻微的链条滑动声。门开了一条缝，一只布满血丝、警惕的眼睛从门缝后审视他们。
“找谁？”声音苍老沙哑。
“陈伯，罗森伯格博士让我们来的。”孙念安压低声音。
门后的眼睛眯了一下，沉默片刻，链条取下，门缓缓打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站在门后，手里竟然紧握着一把老旧的猎枪。
“罗森伯格……他死了？”老人问，声音没有太多意外。
“死了。为了救更多人。”孙念安走进屋内，卡洛斯等人迅速跟进，关上门。屋子狭小杂乱，但堆满了图纸和书籍。
陈伯放下猎枪，浑浊的眼睛扫过几人，在老赵身上停留一瞬。“你们惹了天大的麻烦。”
“麻烦自己找上门。”孙念安直视他，“我们需要‘生物科技园’地下管网的分布图。”
陈伯嗤笑一声，走到堆满图纸的桌子旁，拿起一个积满灰尘的饼干盒。“我就知道……就知道总有一天……”他打开盒子，里面不是饼干，而是一卷泛黄的、手绘的图纸。
“这是最初的规划草图。”陈伯将图纸在桌上摊开，上面用精细的笔触描绘着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一些地方用红笔做了标记和修改。“后来正式施工改动很大，但这上面标出了几个关键的节点和……备用检修通道。官方图纸上可没有这些。”
孙念安快速记忆着图纸上的关键点。“这些通道还能用吗？”
“十几年了，谁知道呢？”陈伯咳嗽着，“也许塌了，也许被他们封死了。但这是唯一可能绕过他们正面防御，接近核心区域的路。”
就在这时，守在窗口的卡洛斯突然低喝：“有车！两辆装甲车，朝这栋楼来了！”
屋内气氛瞬间凝固。
老赵腿一软，差点瘫倒。“他们……他们怎么知道的？！”
陈伯猛地看向老赵，眼神锐利如鹰。“你身上有东西。”
孙念安瞬间反应过来，一步跨到老赵身前，粗暴地扯开他的外套。在内侧口袋里，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物体正发出微弱的红光。
追踪器。
老赵面无人色，疯狂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可能是在中转站，他们抓住我的时候……”
没时间追究了。楼下传来刹车声和士兵跑动的脚步声。
“从后面走！”陈伯迅速卷起图纸塞给孙念安，指向厨房方向，“厨房窗户对着隔壁楼的平台！快！”
孙念安毫不犹豫，抓起图纸。“一起走！”
陈伯却后退一步，重新拿起了那把猎枪，脸上是一种奇异的平静。“我老了，跑不动了。总得有人……给你们争取点时间。”
他走到门口，将猎枪架在门框上。“记住图纸上标红的地方……那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走！”卡洛斯拉了一把孙念安。
他们撞开厨房窗户，跳向对面楼的平台。身后，601的房门被猛烈撞击，紧接着是陈伯那杆老式猎枪轰鸣的怒吼，以及随之而来的密集自动武器扫射声。
枪声只持续了很短时间，便戛然而止。
孙念安没有回头，带着剩下的人沿着平台狂奔，钻进另一栋楼的通道。身后的追兵已经被惊动，叫喊声和脚步声在楼下响起。
“我们被锁定了！”一名“流浪者”队员喊道，“甩不掉追踪器信号！”
孙念安边跑边展开图纸，目光迅速扫过。一个用红圈特别标记的、位于科技园边缘的“废弃泵站”映入眼帘。
“去这里！”他指给卡洛斯看，“图纸上标注，这里有一条独立的维护通道，可能通往园区内部！”
“怎么过去？满大街都是他们的人！”
“那就让他们跟着。”孙念安眼神冰冷，将追踪器从老赵衣服上扯下，却没有扔掉，而是握在手里。“我们给他们带路。”
他改变方向，不再隐藏，而是冲向一条相对宽阔的街道，同时按下通讯器：“薇拉！听到吗？我们拿到图纸，但暴露了。追踪器在我们身上。准备接应，地点在……”
他报出了那个废弃泵站的大致方位。
“明白！我们尽快赶过去！”
他们在街道上狂奔，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子弹打在身边的墙壁和地面上，溅起碎石和火星。卡洛斯和另一名队员不断回身射击，延缓追兵的速度。
老赵体力不支，摔倒在地。孙念安一把将他拽起，几乎是拖着前行。
“放开我……我不行了……”老赵绝望地哭喊。
“闭嘴！”孙念安低吼，“你的命，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
穿过几条街区，一个看起来像是荒废多年的厂区出现在眼前。根据图纸，泵站就在厂区深处。
他们撞开生锈的铁丝网，冲了进去。厂区空旷，堆满废弃的机器和集装箱。身后，追兵的车辆也直接撞开大门冲了进来，士兵们跳下车，火力全开。
“找泵站入口！”孙念安一边依托废弃机器还击，一边大喊。
卡洛斯眼尖，指向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类似水泥碉堡的建筑：“那边！”
几人一边射击一边向那边移动。子弹如同骤雨，一名“流浪者”队员中弹倒地，没能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