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清晨,死寂而危险。雾气遮掩了视线,也提供了些许掩护。
他们按照记忆,沿着废墟和小巷向旧河道方向迂回前进。
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
更多的尸体出现在街头,有些是新的枪伤,有些则呈现那种诡异的“蓝梦者”特征,灰白皮肤,蛛网薄膜,平静的微笑。
他们两次远远看到疑似“蝰蛇”巡逻队的身影,都提前隐蔽躲过。
有一次,阿木差点踩中一个简易的绊雷,被孙念安及时拉住。
距离旧河道还有两个街区时,前方突然传来激烈的交火声!
不是零星枪响,而是持续了十几秒的密集自动武器射击,夹杂着爆炸!
两人立刻闪身躲进一栋半塌楼房的断墙后。
枪声很快停歇。片刻后,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
透过雾气,他们看到两辆涂着迷彩、明显不属于城内任何已知势力的装甲车缓缓驶过街口。
车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但造型和改装风格与“蝰蛇”或“猎犬”都不同。
城外势力?他们已经在城内如此活跃地行动了?
装甲车没有停留,径直驶向城市中心方向。
孙念安和阿木等了片刻,确认没有后续车辆或人员,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
交火现场留下几具穿着杂乱的尸体,以及更多弹壳。
获胜方显然就是那支神秘的城外力量,他们清理战场很专业,几乎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终于,他们抵达了旧河道。泵站依旧沉默地矗立在污浊的河水边。
比离开时更破败了。显然有人来过,或许是搜寻他们,或许是别的目的。
入口的铁门被暴力撬开,里面一片狼藉。
孙念安让阿木在外警戒,自己深吸一口气,钻进泵站,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快速向那个检修隔层移动。
隔层里比他记忆的更加混乱,有人翻找过。
那些老式铅酸电池散落一地,大多被砸坏或腐蚀殆尽。
他快速检查,终于在一个倾倒的铁柜后面,找到了两个看起来相对完整、接线柱锈蚀不算太严重的电池。
用万用表粗略测试,竟然还有微弱的电压!
就是它们了!
他将电池费力地拖出来,用找到的一段旧电缆简单串联。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阿木压抑的、急促的警示口哨!
有情况!
孙念安立刻放下电池,抓起枪,悄无声息地摸到隔层边缘,向外窥视。
只见泵站入口处,出现了三个人影。不是“蝰蛇”,也不是刚才看到的城外武装。
他们穿着轻便的黑色城市作战服,戴着防毒面具,动作敏捷而谨慎,正在仔细检查泵站内的痕迹。
“猎犬”!
他们竟然也找到了这里!
孙念安屏住呼吸,缓缓后退。不能硬拼,对方有三个人,而且看起来状态完好。
他看了一眼那两个沉重的电池。带不走了。
必须放弃吗?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猎犬”队员似乎发现了什么,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是孙念安刚才测试电池时,不小心从工具包里掉出的一小截绝缘胶布!
那人将胶布凑到防毒面具前看了看,然后猛地抬头,警惕的目光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孙念安藏身的检修隔层方向!
“那里!”他低喝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
另外两人瞬间反应,枪口齐刷刷指向隔层!
孙念安没有任何犹豫,在对方开火的瞬间,猛地向隔层深处扑去,同时将手中最后一个闪光弹向后扔出!
强光在狭窄空间爆开!即使隔着掩体,孙念安也感到眼前一白,耳中嗡嗡作响!
他借着这个机会,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隔层另一侧一个早已松动的锈蚀通风盖板,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
身后传来“猎犬”队员的怒骂和子弹打在金属上的密集声响!
通风管道狭窄、陡峭、布满灰尘。孙念安不知道它通向哪里,只是拼命向上、向前爬去。
胸口的伤在剧烈摩擦中崩裂,温热的血浸湿了衣服。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方出现光亮和新鲜的空气。他奋力踢开出口的格栅,滚了出去。
外面是河边一处废弃的露天卸货平台。他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剧烈喘息,咳出带血的沫子。
阿木没有跟出来。也许他被“猎犬”发现了,也许他选择了别的路,也许……
孙念安不敢细想。
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双手。电池没了。通讯模块依旧是一块废铁。
唯一的收获,是确认了“猎犬”也在疯狂地搜寻他们,而且追踪能力极强。
他挣扎着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临时据点的方向,踉跄走去。
晨雾正在散去,城市的轮廓在灰白的天空下清晰起来,像一具巨大的、正在慢慢冷却的尸体。
余烬尚未熄灭,但寒风,已经越来越刺骨了。卸货平台的水泥地粗糙冰冷,硌着孙念安的伤口。
他趴在边缘,望着百米外那栋藏着临时据点的半塌楼房。晨雾已散,阳光刺眼地照在废墟上,将一切细节暴露无遗。
太安静了。
约定的警戒信号没有出现。老陈没有在二楼断窗后探头。卡洛斯粗哑的嗓音也听不见。只有风卷着沙砾刮过断墙的呜咽。
孙念安的心沉了下去。他从腰间拔出只剩三发子弹的手枪,拖着几乎麻木的身体,一点点挪向楼房。
每一步都谨慎到了极点,利用每一处阴影和掩体。
楼房入口虚掩着,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里面没有灯光,只有从破洞漏下的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血腥味扑面而来,浓得化不开。
他贴着墙摸进去。
第一个看见的是阿木。倒在门厅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脸朝下,背上有三个清晰的弹孔,血已经凝固发黑。
他的猎枪掉在一边,枪管被砸弯了。孙念安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颈动脉。早已冰冷。
他继续向下。
地下室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老陈靠在墙角,眼睛圆睁着,额头上一个干净利落的弹孔。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打空了的手枪。
卡洛斯倒在中部,身下有一大片喷溅状的血迹,肋下的伤口被彻底撕开,内脏隐约可见。
他的一条手臂以怪异的角度扭在身后,显然是死前经过了激烈的搏斗。
霍岩躺在他原本的位置,一动不动。孙念安走过去,发现他的喉咙被割开了,伤口边缘整齐,是专业的刀法。
他脸上的蓝色血管纹路已经消失,皮肤是一种死寂的灰白。
没有张雪。
孙念安站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耳朵里嗡嗡作响,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他死死咬住后槽牙,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
他强迫自己移动,检查现场。
不是“蝰蛇”的风格。他们更喜欢扫射和爆炸。也不是“猎犬”在泵站的作风,那些人更倾向于活捉或精确清除。
是第三股力量。专业,冷酷,目的明确。
现场几乎没有多余的弹壳,除了老陈和卡洛斯挣扎时打出的几发。
对方用了消音武器。搏斗痕迹集中在卡洛斯周围,他试图保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