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油罐落地的刹那,赵承渊已经滚向墙角。横梁砸在刚才站的位置,火星溅到衣袖上,烧出几个小洞。他一把扯下外袍裹住柳明瑛和孩子,顺手把人往怀里一搂,低吼:“趴下!别抬头!”
浓烟像滚烫的棉被压下来,呼吸像吞刀子。柳明瑛咳得厉害,但还是死死护着怀里的孩子,声音抖得不像话:“孩子……快不行了……”
“再撑一下!”赵承渊抹了把脸,右眼被热浪刺得睁不开,左眼勉强看清前方三步。系统界面闪了一下,热成像扫描出一条歪斜的通道——厨房后门,还能走。
他背起妻儿,猫腰往前冲。地板吱呀作响,随时会塌。冷霜月在院子里跟黑衣人交手,刀光一闪,砍翻一个扑上来的纵火贼。那人倒地时腰牌飞出去,半埋在灰烬里。
赵承渊眼角余光扫到那块金属反光,顺脚一勾,抓在手里。火光照上去,一个“王”字浮出来,纹路熟悉得很——这不是王家祠堂供桌上的刻印吗?可这玩意儿怎么会在东厂死士身上?
他脑子一转,突然笑出声:“好家伙,秦德海真是个人才,偷个腰牌都偷得这么离谱。”
柳明瑛呛得直咳:“什么人才?现在说这个?”
“我说啊,有人想让王大人背锅,偏偏拿了个十年前就被抄家收缴的旧物来放火。”赵承渊把腰牌塞进袖口,“这要是真王家人干的,能用这种破烂?早换新款了。”
话音未落,屋顶又塌了一根檩子,砸在回廊上,火势“轰”地蹿高。冷霜月被逼退两步,肩伤崩裂,血顺着胳膊往下滴。
“走!”她回头大喊,“前门封死了,西墙还有段矮垣!”
赵承渊点头,抱紧柳明瑛就往侧院冲。刚翻过断墙,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火把连成一片,照得夜如白昼。
一队披甲士兵列阵而来,领头校尉举起兵部令旗,嗓门洪亮:“奉命缉拿通敌逆贼赵承渊!尔等速速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赵承渊冷笑一声,蹲在地上喘气。他盯着那面旗,脑子里调出系统最后残存的一帧数据库——兵部调令编号、旗面织法、校尉佩刀制式……全都对不上枢密院备案记录。
“假的。”他低声说,“王守仁这次玩大了,连兵都敢私调。”
柳明瑛哆嗦着抓住他手臂:“那怎么办?我们……逃不掉了吗?”
“逃?”赵承渊咧嘴一笑,“咱不逃,咱给他送礼。”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简,塞进冷霜月手里:“这里面是舞弊账册的压缩包,三百六十份副本都藏好了。你带着它,去找我岳父。记住,就说‘辛字七号的火没烧干净’,他知道什么意思。”
冷霜月一愣:“那你呢?”
“我?”赵承渊把最后一张残卷揉成团,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我现在就是活证据,他们不是要抓我吗?正好,陪他们玩玩。”
冷霜月瞪着他,忽然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别死。”
“我命硬得很。”赵承渊笑了笑,转身抱起柳明瑛,“走水路,护城河下游有暗沟,通排水渠。”
追兵越来越近,弓弩手已拉满弦。冷霜月咬牙抽出双刀,站在院门口,像一尊红衣战神。
赵承渊抱着人冲向河岸。脚下湿滑,几次差点摔倒,但他死死攥着柳明瑛的手腕。河水黑得像墨,寒气扑面。
“跳!”他低喝一声,两人猛地跃入水中。
冰冷刺骨,激流瞬间把人往下拽。柳明瑛呛了口水,本能地往他怀里缩。赵承渊一手搂紧她,一手划水,借着岸边枯草掩护,顺着暗流往下游漂。
身后火光冲天,喊杀声混着箭矢破空声。冷霜月在岸上与数名甲士缠斗,刀光纵横,一人倒下,又一人扑上。她左肩旧伤崩裂,血染透半边衣襟,却仍死守路口。
赵承渊在水里回头望了一眼,只看见火光中一道红影迎风而立,双刀交叉,挡在通往柳府的方向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袖口,那块偷来的腰牌还在,边缘烫得发黑。他把它攥得更紧了些。
水流越来越急,前方隐约可见水闸轮廓。柳明瑛体温下降得厉害,嘴唇发紫,靠在他胸口微微发抖。
“再忍忍。”赵承渊贴着她耳朵说,“过了闸,就有活路。”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嗖嗖”几声,弩箭钉入岸边木桩,距脑袋不到半尺。追兵沿河搜捕,火把照亮水面。
赵承渊屏住呼吸,抱着人沉入水下。黑暗中,只有心跳声和水流声。他感觉柳明瑛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回握了他一下。
冷霜月那边打斗声渐弱,似乎已突围而去。赵承渊估摸着距离,悄悄浮出水面换气。刚露头,就听见上游有人高喊:“在那儿!河心有人!”
箭雨再次袭来。
他猛地蹬腿,借力推向水闸下方的暗沟入口。那里狭窄幽深,长满青苔,仅容一人通过。他把柳明瑛往前推,自己断后。
就在即将钻入的瞬间,一根铁钩擦着他后背掠过,钩破了衣服。
他咬牙钻进洞口,水流立刻裹挟着两人向前冲去。黑暗吞没了身影。
冷霜月翻上城墙,胸甲夹层里的玉简贴着心跳震动。她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赵宅,火光映着她眉骨上的疤。
她转身疾行,身影消失在屋脊尽头。
赵承渊在暗沟中随流漂荡,意识开始模糊。右手仍死死扣着柳明瑛的手腕,左手紧攥那块烫过的腰牌。
水流哗哗作响。
前方一点微光忽隐忽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