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刚要开口,殿角铜漏“咚”地响了一声。
那声音不大,却像砸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就在这一瞬,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黄门官还没来得及通报,一名传旨太监踉跄着冲了进来,脸色发白,额头上全是汗。他手里捧着一道明黄圣旨,双手直抖。
“陛下口谕——”太监声音都变了调,“赵承渊接旨!”
全场死寂。
赵承渊眉头一皱,还是立刻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病体日重,恐难久持。天下不可一日无君,社稷需有托付。赵卿功盖古今,德被万民,文能安邦,武可定乱。今特召其入主大统,继我皇位,以安天下人心。钦此。”
话音落地,满殿哗然。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低头猛掐大腿,生怕自己听错。几个老臣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连柳太傅拄着的乌木杖都在地上顿了一下。
异国王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眼睛亮了。
赵承渊却没动。
他低着头,盯着面前的地砖缝,像是在数上面有几道裂纹。
三息之后,他缓缓抬头,双手将圣旨推回。
“臣,不敢奉诏。”
太监愣住:“您……您说什么?”
“我说——”赵承渊站起身,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臣,拒接此旨。”
这下连呼吸声都没了。
赵承渊转身面向龙椅方向,朗声道:“陛下厚爱,赵某感激涕零。但皇位乃天下公器,非一人之私。臣出身寒门,靠的是科举正途,靠的是百姓供养,靠的是诸位同僚扶持。若今日因功揽权,明日便有人效仿夺位。此风一开,国将不国。”
他顿了顿,环视群臣:“皇位当属明君,辅政当集思广益。臣愿荐贤能共组辅政团,择新君、稳朝纲、行新政。如此,方不负陛下信任,不负天下苍生。”
柳太傅听完,嘴角忽然扬起一丝笑。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异国王子把茶杯放下,拍了两下巴掌:“好!这才是大国风范!”
他说得干脆,嗓门也大:“我们波斯有句老话——‘王座烫屁股,坐久了会烧穿裤子’。赵大人不贪权、不恋位,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几个年轻进士听得热血沸腾,差点就要喊出“赵大人英明”。
赵承渊没理这些,继续说:“请太监回禀陛下,臣愿为新君铺路,为江山守夜,但绝不登基称帝。若陛下执意相逼——”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轻松起来:“那我就只能连夜打包行李,带着我家柳娘子跑路了。”
这话一出,不少人绷不住笑了。
连那个传旨太监都忍不住咧了下嘴。
他知道这位赵大人向来嘴上没个正经,可越是这样,越显得真心实意。
柳太傅轻咳一声:“赵卿所言极是。老夫虽年迈,尚能饭,愿与诸公共扶新君,稳此江山。”
异国王子也站起来:“我代表波斯使团,正式表态支持大明设立辅政团制度。若将来需要外援,香料、战马、火油,随时可调。”
赵承渊冲他拱手:“多谢。”
“别客气。”异国王子摆摆手,“你要是当了皇帝,我还得担心你翻脸不认人。现在嘛——”他笑得贼兮兮,“咱们还能接着做买卖。”
殿内气氛一下子松了下来。
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平衡。
赵承渊站在中央,明明拒绝了皇位,反而更像真正的核心。
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
十名新科进士在他身后挺直腰板,像一排刚插下的旗杆。
传旨太监擦了擦汗,捧着那道圣旨犹豫了半天,最后小声问:“那……这旨……”
“带回去。”赵承渊说,“跟陛下说,他要是再写这种东西,下次我就真跑了。孩子都收拾好了,就等夫人一声令下。”
太监咽了口唾沫,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脚步声远去后,殿内依旧没人动。
赵承渊抬头看了看屋顶的横梁。那里挂着一块牌匾,写着“正大光明”。
他心想,这四个字现在看着还挺顺眼。
系统提示突然在脑子里响起:
【主线任务完成:拒皇位,立国本】
【解锁称号:国之栋梁】
他差点笑出声。
这破系统,奖励来得永远比掌声慢半拍。
柳太傅走过来,低声说:“你这步棋走得险。”
“不险。”赵承渊摇头,“我要是接了,明天就得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寒门出身当皇帝?世家不会答应,百姓也不会信。但现在——”
他指了指那些年轻进士,“他们才是未来的主角。我只是给他们搭个台子。”
柳太傅看着他,忽然说了句:“你比我想的还明白。”
“那当然。”赵承渊咧嘴一笑,“我家柳娘子说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迟早噎死。”
老头子摇摇头,笑着走回队列。
异国王子凑上来,压低声音:“说实话,我以为你会接。”
“为啥?”
“因为你够强。”王子盯着他,“强到可以不管规矩,打破一切。但你没这么做。”
赵承渊耸肩:“强者有两种。一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一种是拉着别人一起走。我选第二种。”
王子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
赵承渊一愣,也伸手握了上去。
两人就这么在金銮殿中央,当着百官的面,干干脆脆地击了个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
像是某种约定落定的声音。
这时,殿外又传来脚步声。
一个亲卫疾步进来,单膝跪地:“大人,城南驿站发现可疑商队,持有西域通关文牒,但印章模糊,疑似伪造。”
赵承渊眉毛一挑。
他转头看向异国王子:“你们那边最近有没有人私自离境?”
王子脸色微变:“按理说没有。但我得查。”
“查清楚再说。”赵承渊点头,“先扣下人,别打草惊蛇。”
亲卫领命退下。
赵承渊站在原地,目光沉了下来。
刚才那一瞬间的轻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警觉。
他知道,朝堂上的风波暂时平了。
但外面的暗流,才刚开始涌动。
柳太傅察觉到他的变化,低声问:“又要动手?”
“不是我要动。”赵承渊望着殿门方向,“是有人不肯消停。”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蹀躞带扣环。那是柳明瑛亲手绣的,上面有个小小的“安”字。
他喃喃了一句:“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