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从光影中走出的“林晚”,像一面擦得过于明亮的镜子,照得人心里发慌。她的话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像细针,直接扎进每个人的脑海深处。
“把‘钥匙’留下,转身,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孙猎户第一个反应过来,粗糙的手掌猛地攥紧了切割枪,枪口微微抬起,对准了那个幻影。但他没立刻开火,只是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装神弄鬼!”
王屯长脚步横移,悄无声息地挡在了气息不稳的萧衍侧前方,他盯着那个“林晚”,眼神像在看一个布置巧妙的陷阱,压着嗓子说:“别信它的鬼话。”
真正的林晚,感觉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冻住,又猛地沸腾。看着另一个自己用那种悲悯又疏离的眼神说话,比面对蚀魂虫潮更让她毛骨悚然。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萧衍的手腕,仿佛这样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
萧衍眉心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反手用力握住林晚的手,指尖冰凉,声音带着强忍痛苦的沙哑:“它在……干扰封印。”
那个“林晚”对他们的反应似乎毫不在意,她的目光越过戒备的孙、王二人,精准地落在林晚脸上,心底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酷平静:
“看看你身边。萧衍还能撑多久?他眉心里面的东西,就像揣在怀里的火雷,随时会炸。孙大叔右肋的旧伤一直在渗血吧?王大叔的左腿,上次被虫咬的地方,是不是开始发麻了?”
它每说一句,孙猎户和王屯长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它说出的,正是他们极力隐藏的身体状况。
“还有你,林晚。”幻影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为了那份随时会反噬的契约,你付出了什么?‘源血’快干了吧?像快要熬干的油灯。值得吗?为了一个可能根本到不了的‘王座’,把他们所有人的命都填进去?”
这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林晚最深的隐忧。她感觉呼吸一滞,喉咙发紧。
“它说得对!”孙猎户突然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种不寻常的焦躁,“这鬼地方!再走下去,不用那什么‘观察者’动手,咱们自己就先垮了!”他猛地挥了一下切割枪,枪管在流动的光影中划出一道短暂的亮痕。
王屯长眉头紧锁,喝道:“老孙!稳住!”
“稳住?拿什么稳?”孙猎户眼睛有点发红,扭头瞪着林晚,“林姑娘,它说的‘钥匙’是啥?是不是你身上那本笔记?要不……咱就给它?先过了这关再说!这鬼通道,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变了。连王屯长看着林晚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犹豫。长时间的紧张、疲惫、伤痛,被这幻影一撩拨,像火星掉进了干草堆。
林晚看着情绪明显不对的孙猎户,又看看沉默的王屯长,最后目光落在脸色惨白、依靠着自己才能站稳的萧衍身上。一股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往上爬。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分崩离析?
就在这时,萧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他抬起头,额上全是冷汗,眼神却像被雨水洗过的石头,沉冷而坚定。他看向那个幻影,一字一句,说得异常艰难,却清晰地回荡在通道里:
“它……在害怕。”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在孙猎户和王屯长头上。
萧衍喘了口气,继续道:“它怕我们……真的走过去。所以……它才急着跳出来。它说的话……一句都别信。”
那个一直保持平静的“林晚”幻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那悲悯的表情像是劣质的面具,裂开了一丝缝隙。
林晚猛地清醒过来。是啊,如果前方真是绝路,这幻影何必浪费唇舌?它直接看着他们走向毁灭就好了。它越是阻止,越是说明他们走对了方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重新变得清明,看向孙猎户和王屯长:“孙大叔,王大叔,我们从N7区一路闯过来,图书馆、虫潮、清道夫……那么多必死的局都闯过来了,难道要在这自己吓自己的鬼东西面前认输?”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笔记不能给。路,必须走下去。”
孙猎户喘着粗气,眼神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狠狠啐了一口:“妈的,被这鬼东西带沟里去了!”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重新握紧切割枪,枪口稳稳对准幻影。
王屯长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对着林晚点了点头。
见离间失败,那“林晚”幻影脸上的悲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怨毒。它不再说话,整个身影开始剧烈地扭曲、膨胀,周围流动的光影碎片被它疯狂吸扯过去,通道内的光线明灭不定,发出一种类似玻璃碎裂的刺耳噪音。
“小心!它要来了!”王屯长低吼,将萧衍往身后更深处推了推。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强忍着眉心灼痛的萧衍,身体猛地一颤,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他眉心的“钥石”印记骤然爆发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光芒,一股狂暴、混乱的低语声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不再是幻影的精神攻击,而是实实在在的、源于“龙骸”意识的能量泄露!暗红色的能量像微弱的脉搏,在他皮肤下跳动,与他眉心印记的光芒相互呼应。
正准备扑上来的扭曲幻影,像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同源却更加暴戾的气息震慑住,动作明显一滞。
通道深处,那股一直存在的、引导他们方向的微弱共鸣,在这一刻,也发出了一声清晰可闻的、类似金属不堪重负的**“铮”**鸣!
萧衍抬起头,眼睛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极淡的血色,他看向通道前方那无尽的黑暗,用一种混合着自己和另一个古老意识的、异常沙哑的声线,喃喃道:
“……它……在召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