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巨像化作法则尘埃,山谷重归寂静,只有风吹过嶙峋怪石的呜咽,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尚未完全平息的子母河波涛声。阳光刺破残余的阴霾,洒在四人身上,却驱不散他们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凝重。
孙悟空缓缓从巨岩上落下,气息略有起伏,显然催动补天石本源化解秩序巨像,对他而言消耗亦是巨大。但他那双混沌眼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直抵真相的核心。
他没有立刻调息,而是走向唐僧、八戒、沙僧。每一步都显得沉稳而坚定。
“师父,师弟们,”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揭开惊天秘密的沉重,“方才记忆完整复苏,俺看到了……这西行之路,这佛门大兴背后,隐藏的……终极图谋。”
八戒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问:“猴哥,到底……到底是啥图谋?比那劳什子秩序巨像还吓人?”
沙僧沉默地看着孙悟空,握紧降妖宝杖的手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唐僧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位已然脱胎换骨的大徒弟:“悟空,但说无妨。”
孙悟空环视三人,语气低沉而清晰:“这西天取经,所谓的普度众生,功德圆满,从头至尾,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一个由那冰冷‘秩序’意识主导,由灵山具体执行的……终极献祭仪式!”
“献祭?!”八戒失声惊呼,“祭……祭谁?”
“祭品,就是我们!”孙悟空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人,“尤其是师父您,十世修行的金蝉子,以及俺老孙,这个它无法完全掌控的‘变数’!”
他详细阐述了记忆中看到的景象:
那横贯虚无的庞大天道锁链,如何需要最终“固化”;灵山与天庭,如何作为“秩序”的代理人管理者;取经路上的“劫难”,如何是为了激发唐僧最极致的信念以产生庞大的“秩序愿力”;而他孙悟空,如何被设定为在灵山被“格式化”,释放出逆转“变数”本源的庞大能量;最终,这两股力量如何在灵山汇合,被“秩序”吸收,完成对三界法则的终极禁锢,断绝一切自由与变数的可能!
“……成佛,非是超脱,而是消亡!是俺这‘孙悟空’的彻底湮灭,是师父您十世修行化为禁锢众生的枷锁之力!是整个三界,彻底沦为那冰冷秩序永恒牢笼的时刻!”孙悟空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与悲凉。
山谷内一片死寂。
八戒张大了嘴巴,脸色煞白,肥硕的身躯微微颤抖,半晌才喃喃道:“灵山……如来……他们……他们竟然是……帮凶?不,是主谋之一?!”
沙僧眼中幽冥之火剧烈跳动,降妖宝杖上传来冰冷的杀意:“所以,我等一路行来,所谓的斩妖除魔,所谓的积累功德,实则是在为自己……挖掘坟墓?”
唐僧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他踉跄后退一步,靠在一块岩石上才勉强站稳。十世修行,坚定的信仰,慈悲的宏愿……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真相击得粉碎!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行慈悲之事,在走向光明的彼岸,却没想到,这条路通往的,竟是如此黑暗的深渊!他所敬奉的佛,他所追求的法,竟然是一场弥天大谎的核心!
“阿弥陀佛……”他闭上双眼,痛苦地低吟,佛珠在指间几乎要被捏碎。信仰崩塌的痛苦,远比肉身的伤害更加彻骨。
“师父……”孙悟空看着唐僧痛苦的模样,心中亦是不忍,但他知道,此刻必须让他们认清现实,“这不是佛的错,至少,不是我们理解中那个慈悲为怀的佛。这是‘秩序’借用了佛的名号,扭曲了佛的法理,行的是禁锢与毁灭之实!灵山诸佛,或许有些是被蒙蔽,但最高层……他们定然知晓内情,甚至是积极的参与者!”
他回想起记忆中,那与“秩序”意识交流的模糊身影,其气息与灵山根源隐隐相合。还有那注入补天石的佛光,那试图格式化他的“皈依之环”,无不指向灵山深处那至高的存在——如来!
“如来……”唐僧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被背叛后的决绝,“原来,你所谓的佛法无边,所谓的极乐世界,竟是如此……令人作呕!”
八戒猛地一拍大腿,怒骂道:“好个如来老儿!好个灵山!把俺老猪当猪耍!不,连猪都不如!亏俺以前还觉得取经是份好差事!他奶奶的,这口气俺老猪咽不下!”
沙僧沉声道:“大师兄,既然如此,这灵山,我们是绝不能去了。”
“不去?”孙悟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为何不去?”
三人皆是一愣。
孙悟空眼中闪烁着智慧与算计的光芒:“它既然布下了这弥天大局,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完成最后的仪式。那我们……为何不能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八戒眨巴着眼。
“没错!”孙悟空语气斩钉截铁,“它需要师父的十世功德愿力,需要俺老孙这个‘变数’在灵山被格式化时释放的能量。那我们就给它‘送’上门去!”
他目光扫过同伴:“但送去的,不是它想要的‘秩序愿力’和‘被逆转的变数’,而是……蕴含着众生真正自由意志的‘红尘愿力’,以及……俺这经过蜕变、非但不会被格式化、反而能吞噬它秩序的……‘混沌本源’!”
“我们要在它以为胜券在握,即将完成最终‘固化’的仪式核心,给它来一个……中心开花!从内部,炸了它这盘棋!”
这个计划,大胆,疯狂,却又……充满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唐僧闻言,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那是一种破而后立、为真正众生请命的决然:“以身为饵,直捣黄龙……悟空,此计虽险,却是唯一破局之道!”
八戒虽然心里直打鼓,但看到师父和猴哥都下了决心,也把心一横,挥舞着钉耙:“干他娘的!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俺老猪跟你们干了!”
沙僧重重顿了一下降妖宝杖,言简意赅:“同往!”
孙悟空看着重新凝聚起斗志的同伴,心中一定。他抬头望向西方,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山河,落在了那座梵唱缭绕的灵山之巅。
佛门的阴谋,已然初识。
前路的凶险,可想而知。
但这支已然觉醒的取经团,将不再是被命运牵引的棋子。
他们要以身为火,焚毁这笼罩三界的弥天大谎!
“在此之前,”孙悟空收回目光,看向众人,“我们需尽快提升实力,并尽可能寻找盟友,积蓄力量。这一路西行,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被动应付劫难,而是要主动出击,解放如女儿国那般被禁锢的‘节点’,联络可能存在的失落盟友!”
新的目标,已然确立。
一条充满荆棘与血火,却通往真正自由的反抗之路,在他们脚下延伸开来。
佛门灵山,已非彼岸,而是……最终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