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外的能量异响如同催命符,在阴冷的石室内回荡。危机迫近,可能是白象精返回,也可能是巡逻的妖兵发现了禁制的异常。
“快走!”孙悟空低喝,一把拉起仍沉浸在巨大悲愤中的唐僧,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具引起唐僧剧烈反应的前任取经人遗骨。此刻带走整具骸骨已不可能,但或许……
他破妄瞳瞬间锁定那骸骨眉心已然黯淡的“卍”字印,以及那紧握着某物、指骨微微松开的右手。之前在那格子外,情绪激荡未曾细察,此刻在危机刺激下,他敏锐地察觉到,那松开的指骨缝隙间,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被抽取能量的奇异波动。
“八戒,沙僧,戒备门口!”孙悟空语速极快,同时身形一闪已至那格子前。他没有试图打破那封印水晶——那必然会触发最强烈的警报——而是将混沌之气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比发丝更细的虚无之线,如同穿越水幕般,悄无声息地透入水晶封印,精准地探向那遗骨松开的右手。
指尖的虚无之线轻轻触碰那指骨缝隙,一种冰凉而坚韧的触感传来。并非骨骼,而是一角薄如蝉翼、触手温润的玉质书页!那书页大半被压在指骨之下,只露出一角,其上用古老的梵文写着几个小字,散发着一种历经万劫而不磨的微弱慧光。
就是它!
孙悟空心念一动,虚无之线如同拥有生命般,灵巧地卷住那玉页一角,轻轻一抽——
“嗖!”
玉页顺利被抽出,那遗骨的右手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彻底松垮下来。而就在玉页离开遗骨接触的瞬间,那具骸骨眉心的“卍”字印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最后一下,便彻底熄灭,整个骨架也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微微坍缩,变得与其他被榨取殆尽的骸骨再无二致。
玉页入手,温润微凉,其上古老的梵文仿佛拥有生命般流动。孙悟空来不及细看,将其与之前得到的金色头骨碎片一同,迅速收入混沌本源最深处藏匿。
“走!”
他低喝一声,拉起心神稍定的唐僧,与戒备在门口的八戒、沙僧汇合。石门外,那能量异响愈发清晰,甚至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妖兵含糊的交谈声。
“从另一边走!”孙悟空破妄瞳早已扫描过石室结构,指向石室深处一条更为隐蔽、被阴影笼罩的狭窄通道。那通道并非出口,但此刻顾不了许多,必须先摆脱眼前的危机!
四人化作四道轻烟,迅速没入黑暗的通道之中。几乎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秒,石门轰然洞开,几名手持骨矛、气息阴冷的妖兵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例行巡查。它们并未立刻发现遗骨的细微变化,只是疑惑地看了看似乎毫无异常的石室,嘀咕了几句,便又退了出去,重新关上了石门。
狭窄的通道向下倾斜,潮湿滑腻,散发着霉腐的气味。四人不敢停留,一路疾行,直到感觉暂时安全,才在一处稍微宽敞的、堆满废弃矿石的角落里停下喘息。
“猴哥,刚才那是什么?”八戒迫不及待地问道,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
唐僧也看向孙悟空,眼中虽仍有悲恸,但更多了一丝探究。那玉页被抽出的瞬间,他隐隐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孙悟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以神识仔细探查四周,确认没有监视和追踪,这才缓缓摊开手掌。混沌之气包裹中,那角玉页浮现出来,温润的光泽在黑暗中如同萤火。
破妄瞳金光落在玉页之上,那些古老的梵文如同活了过来,携带着一段破碎却无比清晰的信息流,直接涌入他的识海,同时也被他共享给唐僧、八戒、沙僧——
“……余,金蝉子第六世化身,法号‘慧觉’,承天命西行,求取真经,普度众生……然至狮驼岭,方知所谓‘劫难’,实为‘饲虎’之局……灵山非彼岸,乃囚笼!如来非慈父,乃……”
信息在此处变得模糊,似乎记录者在刻印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或干扰。
“……青狮腹非终点,白骨洞亦非……彼等榨取吾等禅心佛力,非为滋养妖魔,实为……凝练‘功德金身’之基!为那……伪佛……塑不朽之躯壳!吾等十世轮回,所谓积累之‘功德’,皆为……嫁衣!”
“……吾残魂将散,留此警讯于玉蝉贝叶……后来者……若见……碎灵山……破枷锁……莫信……莫从……”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但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绝望、不甘、以及对灵山与如来最彻底的揭露与控诉,却如同惊雷,在四人脑海中炸响!
原来如此!
所谓的西行取经,所谓的十世修行积累功德,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目的,竟是为了用历代取经人最精纯的禅心佛力,作为材料,为那幕后的“秩序”执行者——如来,凝练所谓的“功德金身”!
他们这些取经人,不过是被人圈养、等待收割的庄稼!是别人登临更高境界的踏脚石!
唐僧身躯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一次,他没有吐血,也没有怒吼,只是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那泪水,不再是悲悯,而是信仰彻底死亡后的灰烬,是认清真相后无边无际的冰冷。
八戒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无边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沙僧握紧了降妖宝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的幽冥之火不再跳动,而是凝固成了两潭深不见底的、蕴含着毁灭意志的寒冰。
孙悟空收起玉页,混沌双眸之中,所有的情绪都已沉淀,只剩下绝对的、如同星空般冰冷的平静。
遗骨的身份已然揭秘——金蝉子第六世化身,慧觉。
而他所揭露的真相,比他们之前猜测的,更加黑暗,更加残酷,更加……令人发指。
灵山,如来,功德金身……
孙悟空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层,直视那西方天际。
“看来,这西天,我们是非‘闹’不可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三界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