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石塔内部,光线昏暗,尘埃弥漫。塔身内部的壁画大多剥落,仅存的几幅也模糊不清,隐约可见一些不同于主流佛门风格的图案——有仙人御剑,有阴阳流转,有八卦阵图,与佛像、菩萨像诡异地并存着,甚至有些地方,道纹与佛印相互覆盖、侵蚀,留下了激烈论道乃至争斗的痕迹。
“这里……曾是佛道交汇之地?”唐僧抚摸着墙壁上一处半边是太极图、半边是卍字印的模糊刻痕,感受到其中残留的、相互冲撞又试图融合的意念,心中惊疑不定。
孙悟空火眼金睛扫视,在塔内中央的地面上,发现了一处被瓦砾半掩的、由不同色泽玉石铺就的圆形区域。玉石分为阴阳两色,构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但在太极图的鱼眼位置,却各自镶嵌着一枚金色的佛门舍利!道门根基,佛门核心,如此诡异的结合,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矛盾与挣扎。
“看来那‘涅盘计划’,比我们想的更复杂。”孙悟空蹲下身,指尖拂过那冰凉的玉石,感受着其中残留的能量脉络,“并非简单的佛门内斗,而是……试图融合道门之法,另辟蹊径,挣脱枷锁。”
沙僧在一处墙角发现了几具相对完整的尸骸。这些尸骸的穿着更为奇特,一半是破烂的僧袍,一半却是道门的云纹鹤氅,骨骼颜色也呈现出淡金与玉质交织的奇异状态。他们围坐在一起,中间散落着一些碎裂的玉简和焦黑的符箓,似乎是在进行某种联合推演或仪式时,遭到了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
“佛道同修……走火入魔?还是……被外力强行中断?”沙僧沉声道。他从一具尸骸紧握的手骨中,抠出了一块烧焦的兽皮残片,上面用古老的符文写着残缺的句子:“……佛性为空,道法自然……然‘天道’有序,皆为囚笼……欲破囚笼,需……合二者之力,逆演……混沌……”
“逆演混沌?”八戒凑过来看了看,挠头道,“这帮人胆子也太肥了!混沌那是能随便碰的吗?难怪死得这么惨。”
唐僧闻言,却是心中剧震!逆演混沌!这与他从剑佛云羿遗骨中感知到的那丝混沌气息,与“忆骸”的本质,以及云羿最终能短暂逃脱的经历,隐隐吻合!难道说,这“涅盘计划”的核心,便是试图以佛道融合之力,触及乃至掌控一丝混沌本源,以此来对抗甚至屏蔽那冰冷有序的“天道契约”?
就在他思索之际,孙悟空似乎触动了那太极图上的某个机关。阴阳玉石微微发光,那两枚佛门舍利也投射出柔和的金光,在空中交织,形成了一幅新的、略显模糊的动态影像——
影像中,显现出两个模糊却气势恢宏的身影在对峙。一方周身佛光普照,宝相庄严,隐约是如来的轮廓,声音宏大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乃天数,秩序根基,不可妄动!尔等欲融道入佛,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另一方,则是一尊道韵盎然、清矍超脱的老者虚影,其声音清越而带着质问:“李聃!休要以‘天数’搪塞!汝亦为道祖,岂不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今这‘天道’贪婪噬众,已非自然之道,乃是畸形的‘有序’!吾等寻求超脱,何错之有?!佛门欲求涅盘真意,吾道追寻自然逍遥,本质皆为打破束缚!尔等甘为‘秩序’之犬,阻人道途,才是真正的逆天!”
这虚影,竟是道祖老子!而与他辩论的,赫然是如来!这影像,竟是当年佛道最高领袖在此地的一次秘密交锋的记录!
如来法相毫无波动:“自然之道,亦在秩序之内。妄动混沌,只会引火烧身,使三界重归蒙昧。灵山所行,乃是在秩序内寻求众生超脱之机。”
老子虚影冷笑:“超脱?将众生精华奉于‘它’,换得自身苟延残喘,这便是尔等的超脱?可笑!尔等不过是从祭品,变成了帮厨!今日此地‘涅盘’之火,纵被尔等扑灭,他日亦必燎原!”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那两枚舍利光芒黯淡,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塔内一片死寂。
师徒四人被这短暂影像中透露出的信息震撼得无以复加!
原来,道门高层并非对“净世契”一无所知!以老子为首的一部分道门大能,早已洞悉其本质,并试图与佛门中的觉醒者联合反抗!而如来所代表的灵山主流,则选择了维护现有“秩序”,甚至协助天庭剿灭了这些反抗者!
道门与佛门之间,并非简单的教义之争,而是关乎三界命运道路的根本分歧!是屈服于冰冷的“有序天道”,成为其帮凶;还是追求真正的“自然超脱”,哪怕触及危险的混沌,也要打破枷锁!
“看来,我们不是唯一的反抗者。”孙悟空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看向那太极图,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剑佛云羿由道入佛,身兼两家之长,他参与这‘涅盘计划’,并非偶然。他所留下的后手,定然与这佛道融合、逆演混沌的尝试有关!”
他再次将神念沉入识海中那道云羿留下的剑意传承,结合此地所见所闻,之前许多晦涩之处顿时豁然开朗!云羿指引他们来此“断点”,不仅仅是因为这里藏着秘密,更因为这里残留的佛道融合之力与混沌气息,是激活他后手的关键环境!
“找!这塔内定然有云羿前辈留下的东西!”孙悟空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塔内每一个角落。
唐僧、八戒、沙僧也立刻行动起来,仔细搜寻。最终,他们在塔内最高层,一处被瓦砾完全掩埋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由佛门金漆与道门朱砂共同绘制的小型封印阵法。阵法中央,供奉着的,并非佛像也不是道尊,而是一块……残缺的、黑黝黝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石头碎片。
那碎片的气息,与“忆骸”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混沌!
而在这碎片旁边,还插着一柄锈迹斑斑、却依旧能感受到其绝世锋芒的……断剑剑尖!
剑尖之上,残留的,正是剑佛云羿那凌厉无匹、斩断虚妄的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