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熙皇帝亲临武关的第三日,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时,代表着总攻号令的三支火箭,拖着刺目的尾焰,撕裂了沉寂的夜空,也点燃了覆灭伪汉的最终战火。
率先发难的,是陈胥率领的三万佯攻部队。他们没有选择悄无声息的接近,而是在震天的战鼓与号角声中,如同潮水般涌向蓝田正面的汉军壁垒。弓弩齐发,箭矢如蝗,改进后的投石机将燃烧的火油罐与石弹雨点般砸向敌阵。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断断续续、却每一次轰鸣都地动山摇的“霹雳”之声!火光在黑暗中炸裂,即便是坚固的壁垒也被撕开缺口,守军的惨嚎与混乱清晰可闻。
陈胥身先士卒,亲自督战,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完全不计伤亡的打法,成功营造出了麦军主力誓要从此突破的假象。汉军主将郦商不敢怠慢,将主要兵力与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正面,不断调兵遣将,填补缺口,抵挡这凶猛的进攻。
就在蓝田正面杀声震天、火光冲霄之际,由大将军柴武亲自统帅的八万麦军主力,连同赵贲麾下的霹雳营大部,正借助南山(秦岭)北麓复杂地形的掩护,进行着一场悄无声息却又迅如雷霆的大迂回。
这支庞大的军队,人衔枚,马裹蹄,在熟悉小路的向导带领下,穿行于密林峡谷之间。王瑕麾下的麦风司精锐斥候,如同幽灵般游弋在前方和侧翼,清除着任何可能暴露行踪的汉军哨探。整个过程,纪律严明,行动迅捷,展现出了麦军极高的素养。
当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柴武的主力已然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了蓝田侧后,兵锋直指灞上汉军防线的软肋——其与蓝田主垒联系的枢纽,以及相对薄弱的侧翼营寨!
“进攻!”柴武没有片刻犹豫,战刀前指!
蓄势已久的麦军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向着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甚至许多士卒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汉军侧翼阵地,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猛攻!
赵贲看准时机,指挥霹雳营,将数十枚威力巨大的“霹雳火罐”集中投掷向汉军仓促组织起的营垒栅栏和指挥节点。
“轰!轰!轰——!”
连绵的爆炸声比在蓝田正面更为密集、更为骇人!木石结构的营垒在冲天火光中四分五裂,硝烟与尘土弥漫,许多汉军士卒还未看清敌人,便被这宛若天罚的打击夺去了心智与性命。
侧翼瞬间崩溃!
消息传到蓝田正面,郦商如遭雷击!他这才明白,之前陈胥那不顾一切的猛攻,竟是为了掩护这支致命的奇兵!腹背受敌,军心顷刻间瓦解。正面防线在陈胥愈发凶猛的进攻和侧翼崩溃的消息双重打击下,也开始摇摇欲坠。
“顶住!给我顶住!”吕泽在乱军中声嘶力竭地呼喊,试图组织反击,却被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正中肩胛,惨叫落马,被亲兵拼死救走。
兵败如山倒。
汉军防线全面崩溃,士卒丢盔弃甲,争相逃命,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郦商见大势已去,只得率领部分亲信骑兵,护着受伤的吕泽,狼狈不堪地向咸阳方向溃逃。
灞水,这条曾被寄予厚望的天堑,此刻却被溃兵的尸体和丢弃的辎重几乎堵塞,河水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站在武关城楼上,通过千里镜(天工院仿制)观察战局的韩信,面无表情地放下了镜筒。战局的发展,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传令,全线追击!目标——咸阳!”
皇帝的命令如同最后的催命符。麦军士气高涨,开始了迅猛的追击。陈胥部与柴武部胜利会师,合兵一处,如同巨大的铁犁,沿着溃兵逃窜的轨迹,向着那座象征着汉室最后尊严的都城——咸阳,碾压而去!
咸阳城内,已是一片末日景象。
溃兵带来的失败消息,如同瘟疫般击碎了最后一点抵抗意志。萧何试图组织巷战,然军心已散,官吏潜逃,百姓惊恐地关闭门户,根本无人响应。未央宫内,吕雉抱着年幼的刘盈,面如死灰。她听着宫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与混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太后!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审食其浑身染血,踉跄着冲入殿内,“郦商将军正在北门抵挡,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从西门走,去陇西,或去匈奴……”
吕雉惨然一笑,看着怀中懵懂无知的孩子,又看了看这富丽堂皇却即将易主的宫殿,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随即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她猛地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匕。
“太后不可!”审食其骇然惊呼。
然而,吕雉的匕首并未刺向自己或刘盈,而是狠狠地扎进了面前的御案!“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能走到哪里去?!”她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毒,“萧何呢?曹参呢?”
“萧丞相……他,他已在府中……自尽了……”审食其颤声道。
吕雉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最后的支柱,也崩塌了。
就在这时,宫门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与喊杀声,迅速向宫内逼近!麦军,已然破城!
吕雉最后看了一眼这宫殿,猛地将刘盈推向审食其,厉声道:“带他走!无论如何,保住刘氏一点血脉!” 说罢,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冠,昂起头,向着宫门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她选择以汉太后的身份,面对最终的结局。
审食其咬了咬牙,抱起哭泣的刘盈,在几名死忠侍卫的掩护下,仓皇向后宫密道逃去。
当韩信在柴武、陈胥、赵贲等大将及精锐亲卫的簇拥下,踏过满是狼藉和尸骸的街道,走入未央宫那洞开的宫门时,看到的,便是吕雉独自一人,身着太后礼服,端坐在那空空荡荡、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大殿龙椅之旁。
她看着韩信,看着这个最终击败了她丈夫、也摧毁了她一切野心的年轻人,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刻骨的恨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韩信挥手止住了欲上前拿人的侍卫,他走到殿中,与吕雉遥遥相对。
“吕雉,伪汉已亡。”韩信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平静而威严。
吕雉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声音干涩:“成王败寇,有何可言?只恨……只恨先帝当年未能……”
“未能如何?”韩信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未能于荥阳困死朕?时也,命也,运也。刘邦不行,你,更不行。”
吕雉死死地盯着他,不再说话。
“押下去,严加看管。”韩信不再看她,转身下令。他对这个妇人并无多少杀意,但她的命运,已不由她自己主宰。
“报——!”一名军校飞奔入殿,“陛下!伪帝刘盈与其母舅审食其,从后宫密道逃脱,北门守将郦商率残部接应,已突破北门,向北逃窜!陈胥将军已率骑兵追击!”
韩信眉头微皱,旋即舒展。“传令陈胥,务必生擒刘盈。至于其他人……死活勿论。”
他走出未央宫,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瞰着这座刚刚经历战火洗礼、此刻正被麦军全面接管的古老帝都。残阳如血,映照着咸阳宫阙的断壁残垣,也映照着那无数迎风招展的“麦”字旗帜。
持续数年的楚汉相争,随着咸阳的陷落、伪汉核心的覆灭,终于画上了句号。
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属于“天熙”、属于韩信、属于大麦的时代,就在这灞水的烽烟与咸阳的落日余晖中,悍然降临。
然而,韩信知道,攻克帝都,并非终点。逃亡的伪帝,北境的彭越,南方的英布,乃至更遥远的匈奴……帝国的征途,依旧漫长。但此刻,他站在这里,便是这天下,毋庸置疑的主宰。
“传朕旨意,犒赏三军,肃清残敌,安抚百姓。明日,朕于咸阳宫,接受百官朝贺!”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回荡在咸阳的上空,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与一个崭新皇朝的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