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走到停车场,这回换老白开车。我们其余人还是按先前的座位坐——老狂坐副驾,小喧儿和小何儿在中间两排,我和王明娜坐后两排压轴。系好安全带,老白发动车子,不用问也知道,下一步准是找地方干饭。虽说中午的烧烤还没完全消化,但眼瞅着也到了饭点。
车子驶出停车场,往前开了没多远,小喧儿突然兴奋地指着窗外,又回头朝我这边喊:“老妈,老板娘推荐的是不是那家?我们要不要去啊?”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斜对面街边50米左右的地方果然有个馆子,只是上面的字看得模模糊糊——看来视力又下滑了。刚想开口,老狂先从副驾回过头说道:“海贡街边摊自助火锅,名字倒挺实在,还是自助的,你们想吃不?”
“我都行,你们要是想吃,我找地方停车。”老白握着方向盘说。
小喧儿又转过来看着我,歪着脑袋问:“自助?啥意思啊?跟自助餐一样随便拿吗?”
王明娜先接了话:“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们到底吃不吃?我先投票——我不吃。”
“我也突然没了胃口。”我跟着说。
小何儿也点点头,对着前排喊:“我们中午吃的烧烤,下午再吃火锅是不是容易上火?那我也投不吃。”
老狂摸了摸下巴:“那我也不吃了。”
“了解。”老白点点头,“四个反对票,一个赞成票,我弃权。不吃了,路上碰到合心意的再停,或者直接回市区再说。”
讨论完吃饭的事,车里瞬间又安静下来,依稀只能听见电机运行的轻微声响,还有空调风扇的嗡嗡声。
离奇的是,这次上车我居然没有倒头大睡,反而显得异常清醒。看着车子驶过路边的行道树——虽说已正月,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常绿植被依旧郁郁葱葱,路边零星的游客三三两两走着。我扫了眼窗外,突然想起件事:一月一日是元旦假,全国都歇,可今天是一月二日,好像还不是周末。
我往前探了探身,冲中间排问:“你们两个是放假了吧?还用去上学吗?”
小喧儿“啪”地拍了下皮座椅,回头喊:“哦对,今天好像是星期三吧?老爸!”
老狂指了指中控屏,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这上面写得明明白白,1月2日,星期三。”
“哎呀!今天要上学的!”小喧儿突然咋呼起来,盯着我,“老妈你没送我们去哎!学校留的是奶奶电话,肯定催奶奶了!你完了!”
我顿时大惊失色,捂着嘴不敢相信:“不是……关键是你们也没提醒我啊!我还以为放假呢,前几天是周末,就想着带你们出来玩。现在……我先打个电话问你奶奶,不急不急。”
“你别逗你老妈了。”小何儿拉了拉小喧儿的衣角,小声说,“我们上星期六早上就放假了,去学校收拾完东西,午饭时间爷爷奶奶就把我们接回家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要不是坐在车里,恨不得把小喧儿揪过来锤两下:“你们不早说!害我瞎操心一场。上星期六是28号吧?那天我本来能休息,突然接到发布会通告就去了。但我妈也没说你们放假的事儿啊!”
“奶奶就跟你这个蠢货老妈一个样,肯定忘了说。”小喧儿撇撇嘴。
我无奈地笑了笑,王明娜望着窗外也跟着笑:“你们俩怎么带孩子的?连孩子啥时候放假都不清楚,就敢领出来跑。”
“关键我妈也没提啊!前两次打电话愣是没说这茬。”我辩解道。
“她可能以为你们早知道了,结果俩小的也没吭声。”王明娜补了句。
“我哪能知道啊!发布会结束回家没多久,爸妈就领着他俩回来了,说吃过了、放学了,我就没多问。”
“哦,好像还真有这回事。”小喧儿摸了摸头,“我们那天早上放的假,下午奶奶带我们去古城逛了逛,吃了饭才回来的。”
“那为什么不早说!”我瞪了他一眼。
“那你也没问啊!”小喧儿梗着脖子,“搞不好我们四个都忘了。”
“真是服了你们一家子!”王明娜摇摇头,“老的糊涂,你俩糊涂,小的也跟着糊涂。”
“不然怎么叫一家子?肯定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呗。”老狂笑着打圆场。
“不予评论。”老白稳稳握着方向盘,“快进市区了,一路上看哪家合心意就去哪家吃。”
“中午吃得饱,还不饿呢。”老狂接话,“要不直接去古城逛逛?你们俩到了之后还没去过古城吧?”
“可以啊。”王明娜点头,“中午的东西都还没消化,又喝了不少酒,逛逛街正好。”
我眼睛一亮:“狂,刚才你说今天腊八是吧?那咱去古城里找家卖粥的,清清爽爽吃一顿不也挺好?”
“嗯,你们其他四个可有意见?”老狂问道。
后排的王明娜、中间的俩孩子都摇头说“没有”。
老白对着车载系统喊了一声:“小白小白,呼叫小白。”
“我在,请吩咐。”系统音响起。
“开启导航,目的地:梁川古城附近停车场。”
“好的,已为您规划最优路线。梁川古城西水门停车场,全程大约27.8公里,预计53分钟后到达。”
定了导航,吃饭的地儿总算有了着落,车子稳稳地朝着目的地驶去。
没一会儿功夫,老白稳稳把车停在了西水门附近的停车场,车载导航随即提示:“已到达目的地,本次导航结束。”停车场里车位不算紧张,他很快找了个空位停好车。
我和老狂分别拉开左右车门,小喧儿和小何儿早按捺不住,抢先一步冲下了车,我们俩紧跟着下车,顺手关上了车门。六人自然排成队列——我和老狂走在最前面带路,小喧儿和小何儿肩并肩挤在中间,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周围,王明娜和老白则不紧不慢地跟在队尾。
出了停车场,我们从西水门走进古城。这会儿游客不算多,毕竟是星期四,大多人都在上班。刚进古城时大概六点半,西水门大街上很通畅,路边的小摊小贩正忙着支摊子、摆货品,准备开门迎客。
我和老狂之前来过几次,对这些小摊上的新奇小玩意早就没了新鲜感,脚步不停往前赶;小喧儿和小何儿倒是看得兴致勃勃,时不时停下扒拉两下,又被我们催着跟上。回头一看,王明娜和老白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毕竟是成年人,对这些小物件也没表现出多少好奇,始终稳稳跟在后面,没有掉队。
之前几次我们都往东边走,这次走到四方街那座唱戏的戏台前,我和老狂对视一眼,提议:“咱往北边逛逛吧?”小喧儿和小何儿只顾着看周围,随口应了声“好”,王明娜和老白也没意见,跟着转了方向。
往北走了没多远,一家“粥员外(梁川古城北门店)”的招牌就映入眼帘——全国连锁的店,一眼就认出来了。六人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老狂转头问道:“要不就这家?还是诸位想找家更正宗的腊八粥店?”
王明娜抬眼扫了扫店面:“我看这家就行,连锁店品质有保障,在南方找正宗腊八粥哪那么容易?”
老白也点点头:“进去看看呗,要是不满意再换。说起正宗的,还是咱北安的腊八粥够味儿。”
我摆了摆手:“行,就这家了,进去点餐。管它正不正宗,能填肚子就行。”
走进店里,门口柜台前的全息菜单大屏上正滚动着经典粥品推荐。我盯着屏幕直接开口:“老板,来一份皮蛋瘦肉粥。”
“加1。”老狂立刻接道。
老白也跟着说:“我也加1。”
王明娜抬了抬下巴,说道:“我要牛奶燕麦吧。”
“我也要,和小姨一样!”小何儿立刻跟上。
小喧儿踮着脚,指着全息菜单最右边的字,皱着眉问:“那两个字是‘海鲜’吗?我要那个!”
店员笑着应:“6位是吧?那就是三份皮蛋瘦肉、两份牛奶燕麦、一份海鲜蔬菜粥,确定了?”
我们六人对视一眼,都没异议。老白接着说:“你们家的招牌小菜,像韭菜盒子这些,再随便来三两样。”
“等一下,我来付。”老狂打断他,又对店员说,“‘三两样’太笼统了,听我的,加一份,配四种不同的——韭菜盒子、葱油饼、凉拌藕片、卤花生各一份。”
“好嘞!”店员刚应下,老白就急了:“说了我来付!”可老狂已经调出付款码扫完了,他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趁他俩还在嘀咕,我和王明娜带着两个孩子先找了座位。窗边是木长椅配方桌,我们三个女的坐一排,让小何儿挨着窗户;小喧儿坐在她对面。老狂和老白随后坐下,老狂靠过道挨着我,老白则坐在王明娜身边。
“都说了我付,你非抢!”老白还在念叨。
“咱兄弟谁跟谁,谁付不一样?”老狂满不在乎。
“那也不能老让你花,我转你钱。”老白摸出手机。
王明娜赶紧劝:“别争了。本来是我们听说你们在这儿,想来金龙自治区看看,才打乱你们行程,还麻烦你们照顾。白天我喝醉了,更是多亏了你们几个,还有俩孩子帮忙。”
我拍了拍她的肩:“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真要算,下回你们请回来就是。”
“前阵子明明是你们请的,这回该我们回请,正好扯平。”老狂说道。
“哦对,那回是老白提前订好付的钱。”王明娜笑了,“行,这下清了,等着上菜吧!”
说着,她理了理头发,端端正正坐着,墨绿色过小腿的裙子衬得格外优雅。我穿的雾霾蓝短裙刚到膝盖,哪讲究这些,干脆潇洒地架起了二郎腿。
刚坐下没一会儿,我环顾了下四周,店里就我们六个人。这时,柜台后的电子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您有新的饿了么订单”“您有新的美团外卖订单”,显然前面还压着不少单,店员们正忙着打包,看着挺忙活。
我估摸着得等会儿,便抬手点了下手腕上的手环,从弹出的储物空间里取出手机,打开b站刷视频打发时间。老狂也从兜里摸出手机,一按电源键就把屏幕横了过来,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看样子是登录了哪款游戏。
另一边,老白从外套内袋掏出两部手机,递了一部给王明娜,自己则拿着另一部也横起了屏幕。王明娜接过手机先点开了微信群,我瞥了一眼,没多留意——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没等多久,一个穿黄色外卖服的骑手匆匆走进来,取了柜台上打包好的餐就走了。店员见状朝我们这边喊了句:“102号的客人稍等,马上就给你们做!”老白当即朝他比了个“oK”手势,转头对我和老狂笑道:“你们俩都拿着手机,不给这俩小的,他们倒也没嚷嚷?”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小喧儿就咋呼起来:“哎呀对呀!老妈,快把你备用机拿给我,我要玩游戏、看动画片,还要看你演的电影!”说着就爬到椅子上,伸手想去够我手里的手机,可桌子够宽,他扑腾了两下也没够着。
对面的小何儿见状哭笑不得:“干嘛呀,你这算逢场作戏吧?其实玩不玩都无所谓,外面风景挺好的,而且等会儿就能吃好吃的了,一点都不无聊。”
小喧儿见抢不到手机,只好乖乖坐回去,趴在木窗沿上看着外面的街景,没再闹腾。
王明娜一边划着手机屏幕一边开口:“老白你就别多嘴了,人家俩孩子自己都没想着要,你倒先替他们操心了。每家情况不一样,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可不是嘛。”老狂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着,“小小年纪就抱着手机刷视频,养成习惯了可不行,以后到哪儿都离不开手机。我们玩归玩,起码能控制住。”
我跟着附和:“是啊,所以你们俩能理解吧?不是刻意背着你们玩,也不是不想让你们玩,关键是你们还真不一定能控制得住自己。”
“当然理解啦!”小何儿点点头,“以前在家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跟我讲过这些道理,我会管好自己的。”
王明娜左手拿着手机看消息,右手轻轻摸了摸小何儿的头,笑着说:“不愧是老刘的孩子,真懂事。不瞒你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老爱看动画片了。我妈刚把我接回家,我第一件事不是吃饭,就是吵着要看动画片,有时候还得要手机打游戏。”
小喧儿立刻来了精神:“哇!这绝对是猛料啊!明娜小姨的黑历史,快来曝光!”
“你这小子!”王明娜捂嘴笑了笑,“这哪算黑历史?就是感慨下以前的调皮劲儿罢了。”
小喧儿追着问:“那你说实话,你现在有没有打游戏?要是打游戏,立刻马上请出去!”
“抱歉哦,没有。”王明娜晃了晃手机,“金山文工团的群里好多消息,就算放假也不得闲。”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群里果然聊得热闹,大多是在讨论元宵晚会的服化道。“瞧见没,你小姨可比咱们努力多了,出来玩都还顾着工作呢。”我对两个孩子说。
话音刚落,店里的广播突然响起提示音:“102号顾客,请取餐!”店员很快端着餐过来,三大碗粥分三盘装着,按我们点的顺序摆到面前,还有韭菜盒子、葱油饼、凉拌藕片和卤花生四个小菜也一一上桌。我们各自拿起勺子和筷子,准备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