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眼神的出手偶尔能碰触到几块金砖银砖,在亡海只有心里有疾病的人才会视财如命,不要把船上的地面想象得多么奢华高档,再贵的珠宝来到亡海,统统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石。
来说说舱门内房子的构造,箫飒就像走在一条故意迷惑人的乡村小道,进了舱门想等于步入了迷糊的、乡村的村门,左手边右手边的房子一模一样,屋顶没有烟囱,地板和地面贴合在一起。
一扇大门一个窗户,房子分不出一点的不同和例外,大门紧紧关闭着,木质防盗网内的窗户紧紧闭合,郑重其事地画风特别的古怪和惊悚,像有妖怪来过这个世界,把人吃光了,这就成了荒无人烟房倒屋塌的遗址。
像是精益求精的工匠特地打造了一个模具,用奇怪的魔法把木材溶解成液体,流动的木液流进模具灌满了模具,等液体凝固成固体拆开模具,就成了一间一应俱全的房子,一间挨着一间、一间累积一间就成了层层叠叠的鳞次栉比的平楼群,像可口美味的糕点一样排在一起。
箫飒数了数一共有二十多间一样的房子,外观上一式一样,它们的功能应该不可能是迥然不同的,他只要弄清楚一间房子里面放着什么,其他房间的内容物,也将稀释于清水浅滩中大白于天下。
来时船员们的喧哗、躁动和议论已排除这是船员住房的可能性,箫飒用脚猛力踩地板,是空心的,证明下面有空间作船员的卧室,他这一教一定把灰尘踩到人家的床铺上了。
用瓷砖铺地板有两种可能性较大:那第一点就是防止水渗透到楼下,要是水的隔绝处理不好,楼下将是多灾多难不可控的局势,到处漏水,墙壁发霉,不能用来住人;第二点就是瓷砖较之木头有利于清洁,瓷砖光滑光洁,有什么污垢在,用流水洗了洗,用刷子刷一刷,光亮如新,干净得能照镜子。
一行五个人来到一道虚掩的门前,门缝里飘出来的臭味相当揪人身心,简直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此话当真一点不假。
这股味道好像有了色彩,由各个房间的窗缝和门缝挤出染色了气流,乘着舱门吹来的风的助力下在瓷砖地板上飘荡,浮上空中淹没楼顶,进而把小船笼落在阴深幽暗处。
瀚海的光洋一下子被拉回坟墓堆,头上是沉甸甸的乌云,不知何时瓢泼大雨不期而至,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顷刻之间翻云覆雨,成了云层厚实的阴雨天。
跟着前面的船长走进舱门,就像来到了一处被山峦遮挡的山影中,阴凉的气息无孔不入,直逼人温热的心脏,一瞬间注入的清凉,使人打了几个冷不丁的寒噤。
孟婆和凌沉自是轻车熟路,跟在船长后面一点也不含糊,不能从他们脸上看到点点滴滴的不悦和厌弃,已有了“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悟性,与其一味的强求尽如人意,不如任其发展随其自然。
箫飒想这是毋庸置疑的,这和他们的协议约定息息相关,无论过程如何曲折离奇,都是他们一手操办的,又怎会置之不理。
前一个月,他们每天都在勤勤恳恳地进行这项单调枯燥并且乏味的工作,到了今天,哪儿会感到不适。
这股味道着实令人反胃作呕,就像腐烂的味道具象化了,它变成一根食指,戳进人的口腔勾着人的喉咙催吐。
多亏被拓跋恢绑住腾不出手吃早饭的箫飒干呕了几次,难受得眼泪哗啦啦的流,过了好久好久,勉强忍住生理上的不适和震动,适应这股奇奇怪怪的气味。
在箫飒磨蹭的时候,船长早就推门而入,凌沉和孟婆紧随其后,进入这个光用闻就自觉乌烟瘴气的恶心房间。
第一眼所带来的耸人听闻的视觉冲击,想必每个人都忍不住上涌胃液的强烈撞击,再咬紧牙关也抵挡不住流动液体的所向披靡。
这是必然的,首次见到此情此景的凌沉和孟婆也消化不了臭味的迫害,像对害喜的人。
见到箫飒不舒服,大副落井下石,脸上的笑得意洋洋,他像一只开心地吐着泡泡的金鱼。
大副上手搀扶弯着腰、手倚着门框干呕得生不如死的箫飒,他半推半就拒绝了大副的好意。
大副见此情景,自是觉得箫飒没办法坚持下去,舍弃他独自走进门里。
箫飒有个一定要进去,见见发出这番臭味的这番场景的信念和宏景,味道闻得多了,就不再有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知觉。
靠着超乎寻常的毅力和咬牙的坚持,他克服了软肋,征服了心里企图反抗的弱项,没有架构任何的防备便兀自胆大包天地走进门内。
箫飒走进门,四个人的目光连带死人嫉恶如仇的的眼光齐刷刷地射向他,把箫飒的防备心刺得千疮百孔,光线一刹那崩裂。
房子里的尸体堆积如山,这儿没有冰库,尸体摆放在冰块上,下层的尸体冻成硬邦邦的冰块,而上层的尸体却在高温中发酵腐烂,见者心中会自然而然诞出一个困惑——他们的肚子里有没有蛆虫?
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权利,箫飒打死不想进来看到这个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画面,冰块被污血染红染黑,像是一块块红到发黑的鸡血石。
尸体就一摞摞的堆在上面,一具尸体是一棵树,一间房间的总人数将是一片树林,二十几间房里的尸体总和将达成无以名状的大森林。
没有鲜血淋漓、肉沫横飞的景象,尸体也不全是鼻青脸肿缺胳膊少腿的,突然撞进眼睛的惊吓造成的震撼却是无可匹敌的。
他们肉身完整,面容憔悴,形如枯槁,瘦弱而疾病缠身的样貌,大多数人应是饿死鬼,骨节清晰可见,比竹子还细弱,瘦得不像话,像怪物而不是人。
尸体内部真实的情况极有可能是肠穿肚烂,阴险毒辣的尸虫啃食着美味,箫飒的确见到了几十只虫子在上面的尸体上爬来爬去、爬上爬下,在尸体的孔眼里蠕动着它们肥腻腻的肉体。
想到这,他就觉得自己肚子里有虫子爬动,不由自主地挠了挠。
上层的尸体和下层的尸体给人的直觉是完全不同的,上层的尸体就像乱葬岗里挖出来的野生尸体,下层接近冰块的尸体却像被妥善看护且保存完好的木乃伊,不是一个量级的分别,臭味的主要来源是上层的尸体。
一共有三四百具乱七八糟、七零八落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放在地面上,整个景象分外的不和谐和讶异,见到死人,箫飒总携带有自发的敬畏感和崇敬感,以及无可奉告的恐惧。
冻成雕像的尸体们,脸色苍白,毛孔上渗出的死亡的汗液凝固在脸上,头发上眉毛上短短的胡须上蒙了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