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留在这绝对不是件理智的事,只要想像左右两边走下去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死人山,被囚禁在慌张的暮色四合中,就连灵魂也插翅难飞,阴暗的心灵被害怕喂养长大,它就会亮出一把刀自相残杀。
“我看有蛮多不合格的没达到最低要求的尸体的,”孟婆仰起头和走在身边的眉毛胡子一把抓的老头子船长说,“你们是不是用什么利器钩了他们?”
她想起抽查中,有好几具尸体的肚腩上有铁钩留下的洞口,就跟用枪插鱼时遗留的洞口一样。
船长颔首低头,像是已经承认了这点,并不打算急赤白脸辩解什么,他扬起头感慨万千地说:“我那群手下,见到海面上悬浮的次品的尸体便用刀枪插着提到甲板上来。”
说到这,船长火冒三丈,大副倒是个精明人,生怕船长急火攻心,贴上去搀住船长的臂弯。
“我命令他们善待尸体,我监督他们做得很好,我人一走他们就不愿用手接触乌七八糟的尸体,很多时候一把老骨头的我还要自己上沉船去找尸体呢!”船长大发雷霆。
转头见到扶着他的人是理所当然的大副后,怒火平息了不少,老有所依得了点应有的安慰。
大副这么做还不是溜须拍马,船员中最最心浮气躁的就是他了,不过他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想成就大事业,就必须人前人后的做戏。
他夸奖和表扬紧紧跟随的大副,老眼中不吝啬斟酌点柔情给人看,“要不是有大副全力以赴鼎力相助,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一船之长的职位了。”船长脱了脱帽子,打理他稀疏倒伏的白发。
“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仰仗船长的提携,如若没有遇见您这位贵人,我还是飘摇在地狱的一棵草呢!”箫飒四处张望,可笑的是他没见到哪里有草啊。
“是您的帮助,让我不再人微言轻,我应当感谢你的收容感激涕零才对,有幸遇见你,当真是我一笔宝贵的财富。”船长的虚荣心真真是旺盛。
凌沉撇过头去,不想看到他的尖嘴猴腮,会说虚与委蛇的甜言蜜语的人,向来是凌沉的心头刺,恨不得立即拔掉摘除。
船长回味无穷,打断了忙着自谦的大副,“现在的年轻人吃不了苦头又贪生怕死,像大副这样德才兼备的人真是不多见了。”箫飒看着大副趾高气昂的背影和不修边幅的自傲轮廓,心里愁肠百结。
“生人和死人说到底是没什么不同的,从生至死不过是人生的必然结果,既然是必然的,那又有什么好怕的,”船长惆怅地长长叹息,“大概上了年纪的人自知天命难违,活着的期限一到就要驾鹤西游了,才有这么豁然的态度看待人生百态吧。”
“不只这一点,”看得出来,孟婆并不多他的连篇累牍上心和感兴趣,她向来是个只注重和追求好结果的人,办事不力就是办事不力,别在她面前找借口自吹自擂,更不要听二人转商业互捧,“有的尸体化水了,我不是说好要焕然一新的尸体吗?”
老人何必为难老人,孟婆不给他老人家台阶下,他也没什么办法,船长处在难堪和忧虑中不知所从,“首领说的是,可我们这艘船是最简陋的运尸船,一没冰库,冰块也是从大自然中取得的,二没充足的人手。”找
充分的理由撒瞒天过海的谎,已是人生在世的本性,狗改不了吃屎,人总是想改头换面。
从大自然获取的冰块,主要来自人工开挖的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以及无常的四季,航海的生活充满了不定数。
季节是风雨无常的重要依据,一觉醒来夏季就成了冬季,气温骤降,取上海水单独放在一处冻成冰块,再从模具里敲出来放进停尸房中的尸体周边。
“我们一直按要求把完整的尸体冰封住,次品的尸体放在上面,几个月过去,能将层出不穷的尸体运回大本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发挥全部的才智,将他尽量本分把这件事办到最好的努力化作三言两语,不求首领满心欢喜,以盼首领能通融和忽略他的过失。
几个月时间引起了箫飒的深思,几个月前他们一行人还没到达大本营,几个月是个不基准数量的月份,在于两个月以上十一个月以下的范围。
他不好裁度到底是几个月前,能确认的就是孟婆早早就着手把这件事交代并安排好了,而且老谋深算的她,甚至提前预测到坟轩会发生火灾。
凌沉无家可归,她来雪中送炭锦上添花,无异于是件一箭双雕的功德。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箫飒认定凌沉和孟婆剑拔弩张不容乐观,像两个运筹帷幄的人就近对撞,到处充满了算计、陷阱和不确定性的谈话,万一闹到擦枪走火的局面,免不了挣个你死我活斗得两败俱伤。
说来说去,绕到她的不是了,孟婆想了想,那好吧,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他这次也无妨,紧抓不放会让人认为自个小气的,这样不利于她的管辖和通知。
“你说的没错,你们的资源不是很好,这要怪到我头上,这次就算我没做到位,”船长说首领你别这么客气,孟婆就不客气地打住了他,义正言辞地声明,“下次你们不用去找尸体了,我个人觉得你们不够认真,把身体搞得满目疮痍,快将我的正义感磨尽了。”
“可是……”孟婆不满足地看了船长一眼,他赶紧掐断了接下来想说的说,要说什么秘密似的,低下头尽可能靠近孟婆的耳边,低着嗓音平和地说:“那这次的交易呢?”
他小心翼翼地探寻,生怕惊动孟婆的敏感面,他的年纪始终不能和首领相提并论,加上孟婆这么幼小,人们不自然把她视作有着孩子任性心理的大人,更是得多担待些。
“你放心好了,老婆子我有始有终言而有信,不是那种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人,你这次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我就不会亏待你我的朋友。”孟婆的这段话,放宽了船长的心,他欣慰地笑了笑。
说起来也蛮可怜的,他一把年纪了还当船长扬帆远航,和孟婆交易无非是谋生的手段,亡海的押品也就是权势和食物。
有了权势就有源源不断的食物,有了食物就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要不要权势也无所谓,船长已是个具有震慑力的高位,想必他们私下签订的合同的中,食物是前情提要。
“现在你派手下把一具具尸体运到甲板上堆着,预计要花上一周时间,事成之后,该给你的东西一件也不会少,领完食物你就可以溜之大吉了,与我再也没有瓜葛,不用每天过着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日子,尸体不总是使人感到厌烦和反感吗?”孟婆的话贯彻始终,和箫飒预料的没错,她要给他的奖励是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