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104章地府动荡
此时的地府一样安静得可怕。
地府平日里也是安静的,但往日里总有新旧亡魂循着路引往来,鬼差们脚不沾地地核对文书、引路超度、追捕逃逸亡魂——虽无阳间市井的喧闹嘈杂声,那份井然有序的忙碌劲儿,倒与人间的各司其职别无二致。鬼差们也常扎堆抱怨差事繁杂、俸禄微薄,退休更是遥遥无期,听说因为事多鬼少,鬼王们还在讨论延退的事;鬼王也会在殿内悄悄数落手下笨拙懒散,感叹如今的亡魂愈发狡黠,难循旧例管束。可也正如阳间尘世一般,纵有千般牢骚、万般烦忧,众鬼仍守其位、尽其责,让轮回秩序岁岁如常,轮转不休。
但自那百日之约立下后,一切都变了味。除了派驻阳间的那几位,地府内外竟再无半分人员流通。这可不是小事——新魂堵在阴阳界外进不来,殿内积压的旧魂投不了胎。轮回轮回,有“轮”才有“回”,如今两头卡死,地府岂非根基不保?
何况隐隐有传言,镇守三生石的老龙早就跑掉了,石上的三生纹淡得就快看不出,三生石一倒,轮回便不复存在。
“地府要完了。”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连刚回来的隍夜白都听到了风声。
换上玄色官袍的隍夜白一边往寒冰殿走,一边愁眉紧锁地思忖:幸好地府时辰与阳间流速不同,暂未出现乱象,可终非长久之计。阳间没有死人,地府没有投胎,不轮不回,冥界成何冥界。
沿途弥漫着浓重的黑色瘴气,与阳间不同,地府的瘴气是黑色的。隍夜白嫌恶地掩了掩鼻,正好看到老谢匆匆忙忙过来,他挥挥手正想打招呼——虽然老谢是他手下鬼差,但他们关系一直不错,倒不是特别在意上下尊卑,可是老谢像没看见似的,从旁边慌慌张张地绕过去了。隍夜白一愣,苦笑摇头,怎么还没习惯,回来几天都是这样。不管是鬼王还是鬼差,看到他都当没看见,不是低头埋首,就是快步疾走,也不知是畏惧还是嫌恶。
枉死城一带的瘴气犹为猖獗,连忘川河千年不腐的流水,都泛着沉沉的暗纹,彼岸花已经全枯了,连杆子都快耷拉到地面了。孟婆的汤摊前更是冷清——往日里排着长队、哭哭啼啼要忘前世的鬼魂不见踪影,老太太抱着那柄磨得发亮的汤勺,枯坐桥边,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见隍夜白走近,她懒洋洋地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似有话要说,最终却还是别过脸,将目光投向了忘川河对岸。
隍夜白默然走到寒冰殿,二个鬼差站在殿前,目不斜视,腰杆挺得笔直,手中紧握着一柄闪着寒光的长矛。
隍夜白苦笑:“寒冰殿何时有了守卫了。”
整个地府的气氛,沉得像块浸透了墨汁的黑石,比寒冰殿的墙壁还要硬,还要冷。
“都到齐了?”阎罗殿内,秦广王坐在主位上,声音冷得像冰。两侧的判官、鬼王依次站定,隍夜白站在末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令牌——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明河与如云的玉玦,可自己这块令牌明明是忘川河畔的冥木做的。